说完,顾玉章便大步流星地走了,狠狠重重地将门摔了上,那声巨响气得顾玉眉的手不住的发抖,这是顾玉章在羞辱她,羞辱她要立最恨之人的儿子为皇帝。
她弯腰拾起那檄文和密报,匆匆扫了几眼,将那些撕了个粉碎,扬洒于天,暴戾的喊着:“你们放肆,你们统统放肆。哀家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咳咳...咳咳...,报应啊!报应!哈哈....,当初你们为了权力杀我上官家满门,而今却落得个要自相残杀。阿弥陀佛,天道轮回,满天神佛都看着呢,是不会饶过你们任何人的!”
上官翼迷迷糊糊地将话听得完整,有了一点力气便开始挖苦顾玉眉,因为他自知时日无多,只是临死之前还能看上这样一出好戏着实值得。因为他知道宇文焕敬即便被换回来也不堪大用了,所以莫不如彻底搅乱了大梁的天下,还能为宇文焕敬找来一线生机。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在这与哀家说项,来人啊!将那个惠觉师太给我提来这里!”
顾沛蕖一席玄色金凤纹的衣服分外的耀眼夺目,满头的珠翠更是晃得上官翼难以睁眼,可是他听到自己的姐姐要来的时候,心中却很是激动,因为他们一直不得见。而今,可见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不多久,一袭姑子装扮的上官若敏走了进来,她看着气势逼人的顾玉眉,低着眉眼。轻声询问:“太后寻贫尼何事?”
“你不是想见你的儿子叶重楼么?哀家给你这个机会,但是你要杀了他!”
说着,她转过身,一脸邪魅的盯着惠绝:“他是一个即将行将就木的僧侣,你送他上路,他会感激的!”
边说边走上前,一把扯过上官若敏的手腕将她拉拽到床前,大声喝道:“哀家真看不惯你这幅娇娇弱弱,羞羞答答嘴脸。当年你就这个样子,时时装柔弱,处处扮无辜,让哀家无比恶心!你要是真的心慈貌美就不会生吃人心,取人肝脾啊!”
她用力一拽将上官若敏推倒在了床前,声音依旧狠辣辣地:“当初你既然为了疗心痛之症,食人心肝,如今怎么连人都不敢杀了?”
“我没有,我没有杀过人,顾玉眉你不要冤枉好人!”
上官若敏身体磕碰在床沿上,情绪却愈发激动,万全没有看到床上有只手想抓紧她,在呼唤她。
顾玉眉看着还是一副委屈柔弱模样的上官若敏,心中更加愤恨,她冷冷一笑:“没有?你没杀人?宇文浩轩为你杀人取心取肝不叫杀人么?商纣王再昏聩也不过如此,可是你却比苏妲己更可恶。做下的事竟然不敢认,这么多年难道午夜梦回,你不见无心无肝的冤魂在向你索命么?”
上官若敏知道宇文浩轩做过很多荒唐事,可是她当时真的无法相信她听说之事,她一直以为这是宇文浩辰故意编撰的,用来掩盖他篡位的事实。而今,顾玉眉旧事重提,让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食用了人的心肝来治愈生下宇文焕敬落下的心痛之症。
信佛多年的她再受到如此刺激,她不禁崩溃大哭,突然顾玉眉的侍婢玲珑姑姑扔了一把匕首在她面前。
“怎么?你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你住芷兰宫的时候不怕么?哈哈...,上官若敏,你别装了,别在露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哀家不是宇文浩辰,不吃你这一套。你听着,杀了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哀家就饶了叶重楼,不然,你们三个都得死!玲珑,我们走!”
说完,顾玉眉挺直了腰杆,款款走了出去。唯留空洞迷茫的上官若敏瘫坐在地上,盯着那把匕首发呆。
“长姐,长姐....”
忽然,床上有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上官若敏微微一回头,一张似曾相识却分外苍老惨白的脸映在了她的面前。
不过,她认得这张脸,识得他的青春年少,识得他的幼稚童年,这是她嫡亲的弟弟——上官翼。
“阿翼,真的是你么?是你么?”
上官翼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很是欣慰:“是我啊,长姐!我是阿翼,这么多年我一直偷偷往安澜寺送香火银子,却一直不敢去见您,弟弟怕一见您就不想再为上官家复仇了,只想守着姐姐聊度余生!”
“你糊涂啊!糊涂啊!聊度余生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敬儿他身陷囹圄,朗儿他野心勃勃,可是我知道,他们两个都不会有好下场!皇上他已经发兵了,举天下义旗征讨叛逆,所到之处军民一心,深受鼓舞,试问这样的铁骑,顾玉章他应付得了么?”
上官若敏敲打着床板,跪在榻前,整个人都忧愤不已。
“长姐,顾玉眉说得一句话是对的,你就是太软弱了。若是你当初便细心筹谋,上官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啊!眼下的情势,我们复位无望,即便顾玉章胜了也是要自立为皇的,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盼着天下再乱一些,盼着南诏也一并反了!”
上官翼冷凛的目光落在那匕首上,他俯身吃力地将它捡了起来,复又气喘吁吁地躺回到床上。
“长姐,弟弟我不行了,今天是死,明天也是死,所以弟弟不怕。你领着宇文焕朗逃走吧,这早晚都会被踏为平地的!弟弟先走一步,您多保重!”
说完,他举起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胸膛,上官若敏拦阻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胸膛血流如注,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声凄厉痛苦的喊叫声回荡在整个禅房里......
突然,顾沛凡推开了房门,身后跟着宇文焕朗,他见惠觉师太坐在那,抱着那个自称他舅舅的老和尚的躯体,满脸是血污,整个人都少了生气。
“殿下,你看到了么?他想了一辈子本不该他想的东西,所以只能落得身死的下场。不过,他此时垂垂老矣,病痛缠身,死倒也罢了。只是殿下你年纪轻轻,本可有一番作为,难道真的要反叛皇上做乱臣贼子么?”
顾沛凡的话说得很轻,轻得只有他与宇文焕朗两人能听见,他希望这位六殿下可以回头是岸。
宇文焕朗虽然心痛,但是不为所动:“这不过是必然的牺牲罢了,若是本王当了皇帝,这些人都不会死!”
说完,他便要离开,却听见一个声音坠落床榻一般,上官若敏连滚带爬的爬了过来,她拉住宇文焕朗的袍服一角哀哀苦求:“焕朗,放弃吧!别在做无畏的牺牲了,顾玉眉不过是在利用你,顾玉章野心勃勃只是当你为一颗废棋罢了。你舅舅已经死了,你哥哥亦命不长远,我求你了,你和我离开这吧!”
宇文焕朗不耐烦地将上官若敏扶了起来,眼中满是冷色:“不到最后,不知道结局!你安心住着,我会护你周全的!顾玉章说了,南诏一反,他马上就举义旗出兵勤王。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回锦陵了!”
顾沛凡长叹了一口气,他一直都在拉走到边缘的宇文焕朗回头,可是任由他如何劝说,宇文焕朗都认为他是在为顾玉章筹谋,顾沛凡无法将自己卧底顾家军以策反军兵的真实身份相告,所以只能尽力的去劝说。
“殿下,据密报南宫澈已经挥军南下,协同边军进攻南诏国了,想必南诏反不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宇文焕朗诧异的回头看着顾沛凡,那个眼神冰冷异常。
顾沛凡见他有所松动赶紧说:“我父亲一直在打探南诏的消息以做打算,我知道也不足为奇啊!只不过,此事他不会让你知道。还有一事不知道对殿下有没有用?皇上册立萧菀为新后,已经举行了册封大典,可见皇上他对南诏,对晋中都十分有信心。所以,我父亲他虽然表面无事,内心却很是焦灼!”
顾沛凡本想以此为游说的突破口,不成想宇文焕朗似乎对南诏的行动不甚感兴趣一般,慌忙地询问:“萧菀是谁?”
顾沛凡不知其中内情,当然不会据实已告便按照朝廷的说辞答复:“萧菀,据说是萧虢府遗孤,是萧卓群和清罗郡主的女儿!”
“萧卓群的女儿?那不是...那不就是....她么?她,她还活着!她居然还活着!”
宇文焕朗嘀嘀咕咕着含含糊糊的言语,顾沛凡听不真切,只是他发现宇文焕朗的脸大喜过后又是大悲,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倒是上官若敏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嘴中默念着:“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顾沛凡一头雾水,他扶起上官若敏安慰道:“惠绝师太,我会让人好好安葬令兄的,若是师太有空还是多劝劝逸郡王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