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杏眼微瞪,不由分说俯下身儿将油灯凑近,又仔细辨认一番。
不过须臾,她已心思百转。
虽然呈斑点状的血萌能够证明,这印痕确是生前伤,并非死去作伪。可这怎会是缢死所造成的痕迹。
无论缠绕的是何物,缢死靠的都是自身体重压迫脖颈窒息死亡。一般最为常见的悬梁,人死后脖间会形成明显的U型提痕伤。
反观小春这条水平走向的红痕,更像被他人从背后袭击勒毙。
沈眉边思索,手脚也没闲着,继续查找起其他线索。
这具尸体没有明显的挣扎迹象,脖颈间勒痕清晰,并没有发生偏移。手指指甲完好,衣物鞋底也不见擦挂。
要知道活体在濒临死亡那一刻,会使出全身气力阻拦。如若凶手不是臂力惊人,那就是死者处于昏迷,或机体呈现病患状态,导致强弱悬殊无法挣脱。
可无论凶手是谁,如此浅显易辨的死因。按常理来说,仵作怎会查验不出,除非……
她的心隐隐传来刺痛!
有钱既然能使鬼推磨,那篡改验尸格录也不过是桩小事。
既然真正死因已经找到,那接下来便是判断死亡时间。北宋没有现代的尸温计,那就只有土人用土法。
沈眉试着按压尸体裸露在外的手部皮肉,见其仍旧保持着一定弹性,但留有尸僵曾经出现的痕迹。僵直状态虽消失,积垫在肢体下方的深红斑却已成片。
结合现在时令推断,尸僵在入夏之际完全解除约莫一天半,而尸体是今夜亥时衙门差人送来。
沈眉回忆着衙役们的说词,眉头不由得一皱。
衙役称桃庄大夫人前儿丢失金钗,搜查时发现女婢小春寝房匿藏贼赃,随后她便上吊寻了短。
直到府内千金发现她的尸首,才慌忙通知官府。待仵作验完出具好尸格,见主家无意收敛,便遣衙役先抬来义庄再行定夺。
虽然乍听并无破绽,可细下推敲。
从府衙到义庄,不过半柱香的距离。纵然尸检过堂有所耗损,算算时辰女尸也不该呈现如此状况。
种种迹象只能说明,小春死后差不多快一日,桃庄的人方才报案。
既然是做下人的手脚不干净,事后又寻死觅活,出了事自是与主家无关。不赶紧通知府衙难不成还顾虑家丑外扬,又或是另有隐情。
思及此,沈眉心底涌出一股哀伤,就算她能验尸又如何?以她此时的身份,就算明日去府衙敲了鼓鸣了冤,又有何人会听,何人会信?
鬼魅魍魉,隐藏在暗处作祟。人心可怖,倒不如兽类恩义。
回过神的沈眉小心翼翼靠近,双手捧起瘦得只剩骨架的黑鼠,蹲身缓缓放落到地面。
“死者已逝,你再悲伤也无济于事。走吧!”
老鼠昂起头,直愣愣盯住她,小黑豆般瞳孔透出人影。
一刹那对视后,那只干瘦的黑鼠倒转身子,拖着半截尾慢慢爬向昏暗处。
正要替苦命的小春重新盖好尸布。
咚咚咚!
阵阵沉闷的扣门声响起,才恢复平静的夜又起波澜。
沈眉刚松弛的神经再度绷紧,她暗自思忖。
三更锣鼓刚敲过,街面上莫说是人,就连一个活物都不见。
莫非她今儿出门忘看黄历,冲撞了神佛,这诡异事一出接着一出。
轻轻吹灭烛火,沈眉悄然移转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