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乌鸦掠过黑影，绕着卷梓宫飞了好几圈，扯着嗓子叫。

宫女手拿毛毯，轻轻将毯子搭在了坐在罗汉床的许萝儿的腿上。

许萝儿手撑着头，手肘放在罗汉床上的小支板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

放在桌上已燃烧了半支的蜡烛发出摇曳不明的光，把她的脸映得发红，斜鬓插着的步摇吊坠随着她的点头频率晃动着。

“娘娘……”

小宫女小心翼翼地呼唤，生怕打扰惊醒了许萝儿，又想要请许萝儿去床上就寝了。

许萝儿的头歪歪扭扭，一失手，撑着头的手滑落，脖子落了一个空，睁眼醒来。

小宫女见许萝儿醒来了，双手放在小肚子前，微弯腰，低头行了一个礼，道：“娘娘，夜深了，这除夕夜，娘娘是守岁守过去了，宫里的宴会也已结束，看来今夜，陛下是不会来娘娘这里了，娘娘就此歇息了罢，不要再等陛下了。”

许萝儿转头，去看窗外。

自己哪里是在等那老皇帝，而是在等……

因为是除夕夜的缘故，窗外灯火通明，大红灯笼挂了一排排，连地上的杂草是什么颜色，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许萝儿探起身，趴在窗边去看卷梓宫的大门。

她有吩咐过，今夜大门敞开，不能关上。

她看见两个站在门外的守门太监正在这寒冬里搓手取暖，也看见这冷寂夜空上的那几颗星星。

“宫宴结束有多久了？”

“有一个多时辰了，娘娘。”

一个多时辰了……

合计着，人忙完，怎么都该来了。

许萝儿咳了两声，宫女担忧道：“娘娘还是别等了，小心受了寒，身子弱下去了，奴婢这就扶娘娘你去休息了。”

“嗯。”许萝儿手握拳头，捂在嘴边又咳了几声。

宫女伸手把许萝儿从罗汉床上扶下，往床榻上走去。

想起大门外那两个冻到不行的守门太监，许萝儿说道：“传下去，召门外两个太监回屋里休息，把门关上，不用守门了，大过年的，大家都好好睡个觉。”

“娘娘，这……门关上就关上了罢，夜里本来就要关门，但他们守门是规矩，娘娘不必心疼他们，他们不会一整夜都在那里，下半夜会有别的太监来与他们换班。”

小宫女扶着许萝儿在床边坐下，蹲下身去脱她的鞋。

“我知道，但还是传我的话，让他们都不用守门了，又没有人来，整夜守什么。”

这话落在宫女耳里，听来许萝儿像是在与老皇帝置气了，怪他没来。

许萝儿躺在床上，不等宫女给她掖被子，她自个儿就拉过被子盖上了，留给宫女一个使小性子生气的背影。

到底是年纪小，恃宠而骄。

宫女在心中叹道，这皇上又不是她一个人的皇上，是后宫娘娘们的皇上，皇上只不过是今夜没有来，她就不高兴了。

这往后啊，望穿秋水盼皇上来的日子多了去，若也是这样与自己置气，那还了得。

定是早早就被气成黄脸婆，更得不到皇上的宠爱了。

宫女转身欲走，又听见许萝儿传来的低声问话。

“除夕宴结束后，那些操持的太监宫女们，是不是还要留下来清理现场，忙到天亮？”

“奴婢这就不清楚了……按理说，应是娘娘所说。”

“那……那你们还是把卷梓宫的大门打开，守夜的太监还是都撤走，我寝宫门外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撤走。”

宫女惊讶：“娘娘，这万万使不得，没人守夜，要是出个什么事，那奴婢们就得掉脑袋，请娘娘不要为难奴婢们。”

同许萝儿说话的宫女立即跪在了地上，其余站在寝宫里的宫女们也纷纷跪了下来，统一说道：“请娘娘不要为难奴婢们——”

见此情况，许萝儿只得顺从了她们。

“好，不为难你们。”

余下的声音，便是许萝儿的叹息与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