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仙台的第一场雨,牛岛家。
棋室的气氛宁静而专注,只有屋外淅淅沥沥的春雨声和棋子落在梨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牛岛夫人落下一子,姿态优雅从容。藤原昭凝视棋盘,片刻后,慎重地跟上一手。
“昭,这一手很稳健。”牛岛夫人微微颔首,“看来东京的修行没有让你变得急躁。”
“只是更清楚自己的不足了。”昭轻声回应,目光未曾离开棋局。那份游刃有余收敛了不少,显露出对棋道本身的纯粹专注。
牛岛若利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看不懂太过精妙的棋局,但能感受到那种凝练的张力。母亲和昭对弈时,空气都会变得不一样。
局至中盘,短暂的休息时间。牛岛夫人去沏茶。
昭微微呼出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在棋盘边缘划过,复盘着刚才的激战。
“昭,”牛岛突然开口,“你会来白鸟泽吗?”
“当然,”她落下那步思考了很久的棋,转头看他,唇角微扬,“我已经通过入学面试了。”
“那挺好的,”牛岛点头,“春假结束后一起去上学吧。”
“嗯。若利还在排球部吗?”
“是,目标是制霸全国。”说到这里,牛岛的语气里终于有了难以掩饰的高涨情绪。
昭笑了笑:“在这里看我跟老师下棋很没意思吧?为什么不去做其他事呢?”
她垂下眼,视线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指节粗大,掌心有厚茧,手背凸起清晰的血管。这是一双属于运动员的、充满力量的手。
“小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被雨声盖过一半,“老师教我时,你就在旁边拍球,”她顿了顿,“声音很吵。”
牛岛侧过头看她。光线昏暗,他的轮廓模糊。
“你说过。”他道。
“我说过?”
“你说‘吵死了’。”他复述,语气平淡。
昭噎住,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她赶紧转过头来,不敢看他。
“……抱歉。”
“没关系。”牛岛平静地看着我,“你说的是事实。”
牛岛夫人端着茶回来,拯救了昭绞紧的手指,对弈继续。昭落子的速度慢了些,似乎分了神。最终,她以两目之差认负。
“心不静了。”牛岛夫人温和道,“有牵挂的事?”
“或许吧。”昭笑笑,并不否认,开始逐一收拣棋子,“想着要见新的人,难免激动一点。”
“交新朋友是好事,开学高二了,功课也不能松懈。”
“我明白了,老师。”
离开牛岛家时,雨已经停了,天色已近黄昏。牛岛若利送昭到家门口。藤原家的旧宅只和牛岛家隔一条街,虽然四年没回来,但一直有人专门打理,稍微收拾一下住进来也不费劲,况且白鸟泽是寄宿学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家,自己一个人住也不用担心太孤单。
但她已经习惯了孤单。
“谢谢老师的指导,也谢谢款待。”昭礼貌地道别。
“嗯,”牛岛站在台阶下,显得有些局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来找我或者母亲。”
暮色渐浓,街道湿润,映着初亮的路灯光晕。
“知道了。”昭应道,语气轻快,听不出多少真切,“那么,开学见,若利。”
她转身开门,没有再多寒暄的意思。
合上门,将一切隔绝在外。屋子里的窗都关着,有些昏暗,昭背靠着门板,在寂静的过分的玄关站了一会,看着桌上从便利店买来的大包速食,重重的叹了口气。
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凌乱的在脚边堆着,鬼知道她是怎么自己一个人把两个大箱子从东京拎到仙台的。转学手续办完之后,她到家的第一时间就去拜访了老师,即使如此,她也没提任何需要帮忙的事。
速食咖喱饭在微波炉里旋转,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她靠着料理台发呆,手机屏幕亮起,是东京学校朋友的讯息,问她新环境如何,藤原简短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