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和桑柔在正厅门口相遇,桑柔甜美地笑着,似一朵抹了蜜汁的玫瑰:“妹妹先吧,省得被人说我仗着长姐的身份欺负你。”
桑玥并不推脱,理所当然似的先桑柔一步,迈了进去。
滕氏微微皱眉,尽管她不待见柔儿,但礼仪不可废,定国公府百年传承,教导出的孩子可都是知书达理,懂得长幼有序的。玥儿怎么也不该抢了柔儿的先。
就在滕氏撇过脸,心生不悦之际,一声揪心的痛呼自桑柔口中传来。滕氏转头,却见桑柔趴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手里还拽着一片从桑玥肩膀上撕下的衣角。
桑玥则一个踉跄向前奔了几步,幸而刘妈妈眼疾手快,从旁侧扶住了她:“二小姐,你没事吧?”
桑柔痛得花容失色,绿芜将她扶起来,她抬手就朝桑玥扇了过去。
刘妈妈哪儿敢让桑玥受伤?她更不敢阻止桑柔,于是只得绕至桑玥身侧,硬着头皮挨了这一耳刮子。
“啪——”清脆的声响在正厅上方回荡,绕得滕氏有些晕乎,或许这晕乎中还夹杂了一分生气的缘由。
这会子,滕氏哪里还记得去追究桑玥的逾越之错?她将手里的茶盏随意一搁,瓷器相碰,尖锐刺耳。“你胆子不小!一大早就将我的福寿院搞得乌烟瘴气!”
桑柔委屈得双目微红,几乎落下来泪来:“祖母,明明是二妹推我!”
桑玥仿佛听了极其好笑的笑话般,唇角高高扬起:“大姐,我在你前面,怎么会推你?”
“那……那就是你拉我!”
“大姐,真是好笑了,我到底是推你还是拉你?你没弄清楚就别含血喷人!”
“你……我不会无缘无故摔跤的……一定是你做了手脚!”
“够了!”滕氏拍桌厉喝,“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凭白让下人看了笑话!”
桑飞燕打了个圆场,粉唇嘟起:“祖母,喝口茶,消消火,我倒是觉得有个姐妹拌拌嘴好热闹呢,在江南,我偶尔和父亲使性子,父亲都让着我,怪没意思的。”
一想到桑楚青,滕氏心底的那片柔软就被触动了,她的语气软了一些:“你们两个都下去身衣裳,不用来请安了,这儿有飞燕几个就好。”
简简单单一句话,已突显了桑飞燕在众位孙女中的不同。
“是,祖母。”
桑玥和桑柔给滕氏行了个礼,转身向外走。桑柔狠狠地瞪了桑玥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的手段倒是越发高明!”
桑玥面露一分狐疑,桑柔仿佛真的认为是自己害了她,可自己确实没有给她使绊子。怎么回事?
上午,桑柔带着绿芜去往普陀寺上香,顺便求个辟邪和去晦气的香囊。她觉得自己这么倒霉,一定是被桑玥给克着了,得在桑玥嫁出去之前得神明庇佑,过几天安稳日子。
桑柔出发后不久,桑玥也带着子归出了门。
当消息传到桑玄夜的院子时,他和刘妈妈正在翠柳的房里。翠柳不慎怀了他的孩子,这让他十分头疼。他隐约明白镇国侯府有意与定国公府结亲,林妙之对他颇有几分意思,若能娶得林妙之为妻,对他登上世子之位大有裨益。但如果镇国侯府知道他让通房怀上了孩子,这门亲事怕是要被扼杀在萌芽阶段!再者,自古本没有未成亲就先让通房有了身子的惯例,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少爷,您让奴婢生下这个孩子吧!奴婢不要名分,不要钱财,只求生下少爷的骨肉。”翠柳跪在地上,哭得泪如雨下。
桑玄夜端着汤药,一步一步走向翠柳,淡淡道:“翠柳,你是个听话的人,来,把这碗药喝了。”
翠柳眉心突突直跳,拼命摇头:“少爷,奴婢可以搬出府去,绝不给少爷添麻烦。”
桑玄夜跟着摇头:“没用的,你是祖母赏给我的人,要走得经过她老人家的允许,她若是发现你没喝避子汤,怀了孩子,一定会将你乱棍打死,你这是何苦?”
刘妈妈在一旁劝慰道:“是啊,翠柳,你和少爷来日方长。少爷成亲后,你安分守己,少夫人自会给你开脸子做姨娘,到那时,还不是想怀几个是几个!”
翠柳吓得面色惨白:“不要,刘妈妈,你是做娘的人,哪能狠得下心?”
刘妈妈啐了一口,她年轻时陪着老夫人谋害那些妾室的孩子还少吗?她自桑玄夜手里拿过汤药,递到翠柳面前,语气里含了一丝警告:“喝了它!”绝不能让一个奴婢败坏了大少爷的名声!
翠柳颤颤巍巍地捧起药碗,放至唇边,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将药碗放到地上,跪着行至桑玄夜的脚步,拉着他的衣摆,哀求道:“少爷,奴婢长得与她有两分相似,奴婢生的孩子也会和她有两分相似的,那将是个多可爱的孩子啊!少爷,奴婢怀的说不定是个女儿,会很像她的!你让奴婢生下来吧!”
桑玄夜的手陡然一握,身子僵硬了。
刘妈妈蛮力地掐了翠柳的嘴巴子,硬是撕了条血口子:“胡扯什么!当心我剪了你的舌头!”
“大少爷!”门外响起了翠竹的通报声,“大少爷,二小姐带着子归出门了,下人说不是去往铺子的方向。”
“知道了。”桑玄夜看了翠柳一眼,给刘妈妈打了两个手势,刘妈妈会意地点点头,“少爷放心。”
桑玄夜摔门而出,翠柳绝望地瘫坐在地,似一坨勉强被支撑着的泥,一松劲儿就要化为一捧黄土:“少爷,少爷,这是你的亲骨肉啊,少爷……”
刘妈妈狰狞地笑了,插上门闩,走向翠柳……
桑玄夜带上两名暗卫,策马奔腾。烈阳高照,盛夏的风没有一丝凉意。地上冒着若有若无的白烟,景象自白烟穿过而过时竟仿佛扭起来似的,不尽真实。
一幢幢房屋、一条条街道,周围的精致逐渐由雕栏玉砌变为林荫湖泊,耳旁的喧闹也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此起彼伏的鸟叫蝉鸣、蛙吠水啸。
奔波了大半个时辰,桑玄夜终于在一处左面山坡、右面荷塘的小道上截了桑玥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