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已渐深，老师傅睡下后，阿呆将洗净的衣物从洗衣房拿回。

石墨城的工作已经结束，明日他们一行人就要返回铁砧城。

这已经过去好久，四儿妹妹应该习惯铁砧城的生活了吧。

阿呆想到这里，心里扑哧扑哧跳的厉害，一丝睡意都没有了。正在心猿意马的时候，阿呆瞧见一个人影沐浴着月光，坐在后院的石桌前。

走近后他看清了，是莫长老。

只见她的面前摆着一桌酒菜，以及前些天老师傅买下的雪狐皮。

阿呆正在由于要不要过去行礼时，莫长老先行发现了他。

阿呆来，陪姐姐坐会儿。

莫长老招呼阿呆过来，月光很好，但正处于背光的方向，阿呆也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他坐过去后，莫长老也没理他，而是自顾自地继续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如雪般的狐皮。

真是个好东西呢。

莫长老轻轻说道，声音细地如同只希望自己一人听到。

说罢，她抬眼看着一脸懵懂的阿呆，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莫长老手上的味道香香的，暖暖的，阿呆心里如同被人捂住了，有点憋，眼睛有点发酸。

当年我第一次跟你师傅在石墨城遇见的时候，他应该是三十多了，已经跟着上一任老师傅学了五年，开始要各地游历，没想到他找了你这么一个孩子般的徒弟。

莫长老喝了一杯酒，看了看月亮。

听说他之前，有三个老师傅的徒弟因为坏了规矩而失去踪迹，也不知道是上一任希望稳妥一些还是你师傅实在太笨，一般三年就能单独出门的他硬是在他师傅身边当了五年的哑巴。

说完，莫长老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倒完竟忍不住掩嘴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长时间没跟人说话了，你是不知道他那嘴有多笨，第一次跟我说话就逼得我要跟他吵架，一开始我还不知道他是老师傅的徒弟，只当这人是刻意来找事儿，后面才发现这人是真的蠢啊！别说哄女人，有时候连气氛都不会看，要不是瑛秋有保护他，只怕就他这破嘴都能要他好几次的命了。

一边说着，莫长老似乎还一边在盘算着。

就是我估计也有好几次想一锤子敲死他了。

阿呆也忍不住觉得很开心，之前的师傅是什么样的人，他确实一点也想象不出。

莫长老笑着叹了口气。

我俩就这么一直吵着往西走，穿过赵国，在西部三国转了个圈，又一路吵回来。你师傅毕竟是老师傅的徒弟，场面上的事儿学的快，但后面感觉就是没法跟我好好说话......是我没法儿跟他好好说话吗？不知怎的，一看到他就来气，就想顶他两句。

说到这儿，莫长老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从一杯酒变成了一盏茶，醇香扑鼻化为唇齿轻妙。

那时候他吵架归吵架，觉得我生气了，就跑去给我买吃的，我也骂他只知道买吃的，就不知道买点别的东西送我，他就很理直气壮的说，他师傅跟他说，生气多半是因为饿了，吃饱了心情就好了。然后我也就懒得理他了，就让他这么下去吧，反正他也娶不了老婆......

莫长老的笑容似乎依旧在，但阿呆觉得气氛有了些变化。

后面，他越来越有本事了，我也在商会里做出了成绩，我俩能见面的时间也少了。有一天，他突然叫着我一起到赤铁去，然后让我带着他逛集市买了好些我喜欢的东西。一般人都会觉得是送给自己的吧？哪知买完了他让我带着这些礼物去赵国送给当地的王公贵胄，我问他为甚要找我做这等事，他就说了句他觉得我是这锤国之中眼光最好的人。

莫长老又笑出了声，笑声似乎被堵住，有些断续。

她似乎希望将这些堵住的东西吐出去，仰首叹了口气，月光下，她美丽的眼睛闪烁着星点光芒。

除了眼睛，阿呆觉得鼻子也有点酸起来。

是啊，他是老师傅的徒弟，未来锤国最有见识最有本事的人，他既然说了我是眼光最好的，那我肯定就是，那么能看出我本事的他自然也是最有眼光的。历代的老师傅们都是这样呢，他们不仅仅要是这个锤国最厉害的人，还要是这个大陆上最厉害的人，他们不光要厉害，还要把自己的厉害全贡献出来，不能有任何一点事情能对他们的厉害构成阻碍。首要的就是家族之绊，儿女之情。

莫长老再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阿呆并不是十分明白莫长老说的话，但他很难受，他想起了之前的师傅和师娘，想起了阿明，想起了秀秀和梅梅，想起了在铁砧城等他的四儿。

他努力控制不让眼泪掉下来。

多好的狐皮。

莫长老重新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正常的如同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得转手送人吧，现在他是老师傅，我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算了，这就是命吧。

莫长老脸上又浮现起笑容，但阿呆看着并不觉得开心。

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四儿的，你给我照顾好你师傅，好了，快去睡吧。

莫长老摸了摸阿呆的头，抓起狐皮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阿呆一人在院中，泪如泉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