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油灯悬在梁上,灯芯忽明忽暗地跳动,将墙面的斑驳裂痕映成扭曲的影子——那些影子晃啊晃,像极了被困在尘世里挣扎的魂灵。
屋内陈设简到极致,唯有一张梨木案几横在中央,案上卧着方紫檀木棋盘。
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地落在格线间,每一枚都雕成人形:就看黑棋面刻细密金纹,白棋身泛着乳白柔光,远远看去,竟像一群被定在棋盘上的灵傀,连指尖的弧度都透着几分不甘。
突然!一只手从案几旁的阴影里探了出来。
那手骨节分明,指尖泛着淡淡的青灰,它精准捏住一枚玄黑棋子——棋子质地似玉非玉,入手冰寒刺骨,表面的金纹在油灯下闪了闪,竟隐约映出张年轻的脸:眉眼弯弯,嘴角还带着点纠结,正是阿华的模样!
下一瞬,异变陡生!
玄黑棋子在掌心轻轻震颤,金纹突然亮起,跟着便化作细碎的银粉,顺着指缝簌簌落下。恰在这时,夜风从半开的窗棂钻进来,卷着银粉飘向院中的老槐树——银粉一触到树皮,便像被吸走了似的,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仿佛那枚棋子、那点银粉,从来都只是灯影造的幻象。
“哦……”
一声轻叹从阴影里飘出来,语调裹着说不清的怅然,像被风吹散的棉絮,轻得抓不住。
夜幕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彻底遮住了手的主人,只有案几旁垂落的衣摆偶尔晃一下,衣料上似乎有流光闪过,却快得让人疑心是错觉。
窗外的梆子“咚、咚、咚”敲了三下,夜色更沉,屋内重归死寂,连油灯的跳动都变得小心翼翼。
与此同时,鹏城的晨曦穿透“古籍修复研究所”的玻璃窗,洒落在后院。
庄语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顺着额角滑进衣领,后背的训练服早已被浸透,贴在身上黏腻得难受。这是从婷姐的任务回来的第七天,也是他被姜老抓着练体能的第七天。
这几日,姜老雷打不动地督促他进行基础体能淬炼:绕研究所十圈疾跑、五十斤石锁硬功、反复锤炼基础格斗术中的卸力格挡,却只字不提术法修习。
“姜老,今天的格斗术能不能先歇会儿?”
庄语揉着发酸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他掌心的火焰印记还在隐隐发烫,总觉得该学点新的火术,而非日复一日地跟石锁、拳脚打交道。
姜老背手立于树荫下,蒲扇轻摇,目光未落在他身上,只淡淡道:“再练二十组格挡,动作精准到位方可停下。”
庄语没法子,只能咬着牙重新摆出姿势——左手护胸,右手架在额前,膝盖微屈,像姜老教的那样“沉肩坠马”。可他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又这样熬了一周,直到某个上午,姜老突然把他叫进了研究所的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倒更像间小教室:前面有讲台,墙上挂着块黑板,三张蓝色学生椅并排摆在讲台下。白墙刷得干净,窗框是淡绿色的,晨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连空气里都飘着点粉笔灰的味道。
“庄语,坐。”姜老指了指中间的椅子,语调平得没波澜。
庄语心里“咯噔”一下,忐忑地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椅面的旧木纹——那纹路被前几任使用者磨得光滑,却还是硌得指腹发紧。沉默了几秒,他实在忍不住,抬头问道:“姜老……您是不是要辞退我?”
姜老正摩挲着腰间的酒葫芦,闻言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眸子里满是不解:“庄语,为什么这么说?”
“通常领导这般客气让下属坐下议事…多半没好事。”庄语挠头,赧然道,“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
“哈哈!”姜老被逗得朗声大笑,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你这小子,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剧。今天叫你过来,是该教你点理论了——总不能让你只闷头练体力,连‘为什么练’都不知道。”
庄语这才松了口气,后背的紧绷感瞬间消散,连呼吸都轻快了些。
“你能猜到,这七天我为什么只让你练体能和格斗术吗?”
姜老解开腰间的酒葫芦闷了一口,目光落在庄语掌心的火焰印记上。
庄语皱着眉想了想:是因为火灵一直无法完全显化?还是体能太差会撑不住后面术法的学习?他踌躇半晌,终究摇头:“弟子愚钝。”这是庄语首次以弟子自称。
姜老眼中掠过赞许:“庄语,有时候你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你很聪明!”
听到姜老夸奖自己,庄语自然很是开心。但姜老后面的话却又让庄语的心沉了下来。
“可有时候,你却用不好这份‘智慧’;我们之前给你做背调时,你小学到大学的老师,评语几乎出奇的一致:‘为人只知努力刻苦,却不会方式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