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球带着灼人的热浪呼啸而来，焰心是纯粹的炽白，边缘裹着翻滚的橘红，像团浓缩的小太阳。空气被烤得扭曲，连远处的雾气都被蒸腾得滋滋作响。

阿华眼中红光一闪，左臂猛地向后一探，掌心黑气翻涌间，一口大黑锅凭空出现在他手中——锅身暗沉如墨，边缘缠着圈暗红的魔纹，锅底结着层焦黑的印记，像是反复灼烧过的老茧，握在他被魔气缠绕的手中，竟透着股诡异的厚重感。

“铛！”

火球撞上黑锅的瞬间，迸出刺耳的铿锵声，火星像碎金似的溅开，有的落在地上烧出焦黑的小坑，有的撞上岩壁化作转瞬即逝的火雨。那团足以熔穿青石的火焰，竟被黑锅稳稳兜住，锅面魔纹亮起一瞬，火焰便像被无形的嘴吞噬，连缕青烟都没留下。

阿华手腕轻抖，黑锅在他掌心转了个圈，带着股嘲弄的劲风，将最后一点火星扇灭。

“小心！他那口黑锅有蹊跷，怕是一件吞噬火属灵能的魔器！”姜老凝重的声音在庄语耳边响起，语带警醒。

庄语眼角余光瞥见姜老仍站在远处的巨石上，双手负在身后，分明是一副静观其变的样子。

他心里明白——这是师父在考较他这些日子的修炼成果。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仿佛有团暖火在烧，掌心那枚火焰印记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他的战意。

“手印·火球术！”

庄语双手快速结印，食指与中指相扣，拇指抵住无名指根，指尖划过的轨迹留下淡金色的残影。随着口诀在心底默念，他身前的空气骤然扭曲，无数火星从虚空中钻出，像被磁石吸引般汇聚，转瞬间凝成近百颗拳头大小的火球。这些火球比刚才的更凝练，焰心泛着幽蓝，表面跳动着细密的火纹，悬浮在半空时，竟带着整齐划一的震颤，像列蓄势待发的火阵。

“去！”

一声暴喝！庄语双掌猛然前推。百颗火球便应声而动，在空中划出百道火红的弧线，密密麻麻地罩向阿华，连阳光都被这成片的火焰遮去几分。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气息，热浪扑面而来，连远处草木的叶缘都瞬间蜷曲枯焦。

阿华脸色微变，却没后退。他将黑锅横在身前，锅面陡然涨大了一圈，魔纹彻底亮起，像条活过来的暗红蛇影。

“铛！铛！铛！”

火球撞击黑锅的声响连成一片，像有人在耳边敲起了千面锣鼓，震得人耳膜发疼。每一次撞击，黑锅都剧烈震颤，阿华的手臂被震得发麻，脚下的碎石被震得簌簌滚动，但他死死咬着牙，黑锅始终稳稳挡在身前，它将一颗颗火球如数抵挡和或者吞噬。

可百颗火球的攻势太过密集，像是场永不停歇的火雨。阿华刚开始还能从容应对，渐渐的，他的动作慢了下来，被连续不断的冲击力推着向后滑去，脚下犁出两道深深的沟痕，脚下碎石混着尘土被碾成粉末。他脸上的狰狞多了几分狼狈，喉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显然维持黑锅的防御并不轻松。

“这小子……”

远处的姜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捻着胡须的手指顿了顿。他想起半月前，庄语练习火诀时，右手心突然浮现出那枚火焰印记——印记呈螺旋状，酷似火焰形状，边缘还泛着流光，像是天生就长在皮肉里。自那以后，庄语对火元素的感应变得异常敏锐，原本需要符咒辅助才能施展的“火球术”，现在单凭手印就能催动，且火焰的纯度比从前高了三成。看来那枚印记，与那日的火灵有着特殊的联系。

阿华被压得很快退到了岩壁边，再退一步就要撞上山石了！他看着仍在源源不断涌来的火球，眼中红光暴涨，他转头看了一眼婷姐，显然更怒了。

“撬墙角的小崽子，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随后，左手从怀里掏出个银色的点火器。

他依旧用黑锅护住身躯，右手手臂绕过黑锅猛地按下点火器开关，枪口对准最前面的几颗火球，狠狠喷出一股带着硫磺味的火焰。阿华狞笑着操控火焰迎向火球：“同是火焰，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厉害，还是我的魔火凶！”

可下一秒，诡异的事发生了。

庄语的火球与那火焰刚一接触，不但没有相互湮灭，反而像干柴遇上了烈火。魔火里的邪异能量竟被火球瞬间吸收，原本拳头大的火球“嘭”地炸开，瞬间膨胀成丈许大的火团，焰心腾起刺目的白光，热浪比刚才强了十倍不止。更可怕的是，这爆炸像是点燃了引线，后面的火球接连被引爆，百颗火球化作百团烈焰，连成一片火海，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向阿华压去。

“怎么可能！”阿华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他慌忙将黑锅挡在身前，可这次，黑锅的魔纹刚亮起就被火海吞噬，“铛”的一声巨响，黑锅被震得脱手飞出，在半空中打着转，撞在岩壁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阿华的魔化身躯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像个石头似的撞在身后的岩壁上。

“轰隆——”整面岩壁剧烈震颤，碎石如雨点般落下，烟尘滚滚而起，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火焰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燃烧，噼啪作响，连坚硬的岩石都被烧得发红。

庄语喘着粗气，看着那片烟尘，掌心的火焰印记慢慢黯淡下去。他刚想上前查看，就听烟尘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嘶吼，一道黑影冲破烟雾，稳稳落在地上——竟是阿华！

他身上的魔气淡了些，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嘴角甚至溢出了点黑血，但那双血红的眼睛依旧亮得吓人，死死盯着庄语，像是被惹毛的野兽。

“啊——！”

尖锐的惊呼从婷姐唇边炸开，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指尖把布料捏出几道深深的褶子。目光在战场两端来回打转，落在庄语身上时，想起刚才他护着自己躲开菜刀的模样，心尖发紧；可转向阿华时，又瞥见他魔化后狰狞的侧脸——那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她咬着下唇，眉峰拧成一团，连呼吸都变得犹豫，明明攥着拳头想喊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含糊的气音，终究是不知道该向着哪边加油。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姜老捻着下巴半白的胡须，慢悠悠走到她身边，眼角带着点调侃的笑意：

“怎么，看傻了？连给谁加油都分不清啦？”

婷姐被这话问得脸颊一热，尴尬地别开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掌心。没等她组织语言，姜老却抬手指了指战场方向，语气沉了几分：

“你和那个花裙女子，其实都是阿华在梦域里化出的意识实体——他能吞噬了花裙女子，却偏偏把你留到现在，说到底，在他心里，还是更在乎你些。”

姜老说这话时，眼神掠过婷姐微怔的脸，倒没太在意这梦中的情绪会不会传到现实里真实的婷姐身上，只觉得该点醒这姑娘，别误会了自己的内心。

婷姐愣了愣，低头琢磨着这话，还没回过神，就被一声震耳的怒吼拽回了注意力。

战场中央，阿华的吼声像炸雷似的，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落下来。庄语站在对面，忍不住皱着眉嘀咕：“怎么每次魔化都要喊一嗓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话音刚落，阿华周身突然冒起黑气——那黑气从他脚底窜出，像活蛇似的缠绕着他的四肢，转眼就裹满了全身。

伴随着“滋滋”的声响，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原本合身的衣服被撑得裂开道道口子，最后竟涨到了五六丈高，像个灌满气的巨型人偶。更荒诞的是，膨胀过后，他身上的破衣竟变成了件沾着油污的白色厨师服，头顶还扣了顶歪歪扭扭的高帽，帽檐下的红眼睛凶巴巴的，却莫名少了几分威慑力，多了几分滑稽感。

此时的阿华，左手拎着那口大黑锅，锅沿还挂着点焦黑的残渣；右手攥着银色点火器，枪口还冒着火星。那庞大的身躯配着小巧的厨具，再加上歪掉的厨师帽，活像个从童话书里跑出来的笨拙反派。

庄语看着这画面，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原本紧绷的神经，竟莫名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