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清,你必须去医务室看看!”同桌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这绝对不是简单的感冒!你再这样拖下去不行!”
林见清还想摇头拒绝,却猛地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喘不上气。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喉咙深处涌上一股陌生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他猛地用手捂住嘴,咳嗦渐渐平息后,他颤抖着摊开手心——
一抹刺目的鲜红,赫然染在他的掌心。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林见清呆呆地看着那抹红色,大脑一片空白,冰冷的恐惧如同无数细针,瞬间刺穿了他的四肢百骸。
同桌也看到了,脸色瞬间吓得比他还要苍白:“血……见清!你咳血了?!!”
再也由不得他任何犹豫和拖延。同桌几乎是半强制地,立刻搀扶起浑身发软的林见清,匆匆向班主任请了假,直接打车去了市里最好的医院。
挂号,排队,等待。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腔,周围是行色匆匆的病人和家属,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却让林见清觉得无比寂静。他坐在冰凉的塑料椅上,手指冰冷,身体却一阵阵发着虚汗。他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着,每一下都带着不详的预感。
一系列的检查。抽血,CT,胃镜……
做胃镜的过程尤其难受,那种强烈的异物感和恶心感让他几乎虚脱。他躺在检查床上,看着天花板惨白的灯光,脑子里混乱地闪过许多画面——学校的走廊,午后的阳光,那颗橙子糖,雨中黑色的伞,江述偶尔看过来的眼神……
检查结果并没有立刻出来。医生只是表情凝重地让他先在走廊等着,叫来了他的家长,林见清只好提供了母亲的电话。
等待结果的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母亲匆匆赶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恐慌,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问:“清清,怎么样?到底怎么了?别怕,妈妈在……”
林见清看着母亲焦急的脸,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是下意识地反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同样冰冷,并且在微微颤抖。
终于,医生办公室的门开了。护士叫了他的名字。
母亲搀扶着他走进去。医生的表情很严肃,面前放着厚厚的检查报告。
“林见清家属,请坐。”医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林见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母亲,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缓缓开口:
“检查结果出来了……情况不太好。”
“胃镜检查发现胃部有一个巨大溃疡性病变,病理活检证实是……胃癌。”
“而且……从CT上看,已经有部分转移的迹象。目前分期……估计已经是晚期了。”
……
后面医生还说了很多话,关于治疗方案,关于预后,关于需要立刻住院……
但林见清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胃癌”。
“晚期”。
这两个词像两把巨大的、冰冷的铁锤,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地砸在他的头顶,瞬间将他的整个世界砸得粉碎。
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声,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母亲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哭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呼吸。所有的感官和思维都在那一刻被彻底抽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的虚无。
他像是被抛进了深不见底的冰海,不断下沉,下沉……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迅速离他远去。
原来……那些持续的低烧,那些无法缓解的疲惫,那些日益严重的咳嗽和恶心……都不是简单的劳累过度。
原来……身体早已给了他最残酷的警告,而他却愚蠢地、固执地忽略了所有,只沉溺在一场无望的暗恋里。
原来……他所以为的漫长未来,早已被命运暗中标定了仓促的终点。
口袋里,还放着今天早上下意识带出来的、江述那天给他的那种橙子糖。
糖还没有过期。
但他的人生,好像突然之间,就提前过期了。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液般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将他最后一丝力气也彻底抽干。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向后倒去。
最后映入模糊眼帘的,是医院天花板那片惨白得刺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