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时雨不应该想起他,想起过去痛苦的事情,会加重他的解离性失忆症,甚至会引起其他的问题。
松江时雨……永远忘记他。
这个念想一出,指甲不知何时已经抠进了手心,刺痛在大脑中搅拌,化作一个个伶仃的音节。
“你要忘记我吗?”
他尾音上扬,鼻音却重了几分,与松江时雨撒娇时的语气如出一辙。
黑发青年不知何时俯下身,撑开手,将躺在沙发上显得格外疲倦的松江时雨笼在身下。
赤羽昴望着青年白皙清瘦的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其实……你更应该忘记我的。”
但是如果真的忘记的话,松江时雨怎么会死?
“赤羽……昴。”他的搭档颤抖着嗓音,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委屈的声音喃喃着,“不是赤井秀一……”
【我曾染上无法清洗的罪恶,想起光明的你才会羞愧难当啊。】
心音在一瞬间重叠。
……他又何尝不是。
赤羽昴撑着手,呼吸却不由得急促起来,他死死地咬着牙关,攥着沙发布的指关节发青发白。
头脑像是被锤子敲中一般,搭档含着委屈的绵软呼声在脑海中回荡,像是瞬间含了一块柠檬糖,酸与甜的碰撞足以令人失声。
【你要想起我了吗?】
【我们可以一起烂在泥里,可以一起春暖花开,可以一起……骨灰葬海。】
【是我太贪心了。】
“这次是我贪心了。”松江时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轻的,“我以为还来得及。”
赤羽昴蓦然回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樱花林的中央。
松江时雨遥遥坐在他身后的樱花树上,晃荡着腿,纷纷扬扬的樱花瓣随着他的动作落下,下起粉白色的樱花雨。
那双曾燃烧着火焰的钴蓝色眼眸,宛若人们手中的烟火,短暂地点燃了夜空,又毫无留恋地滑落天际。
破碎的镜子不管再怎么修补,都不会回到原样,但它依旧可以照出旁人的影子。
于是,赤羽昴接住了那张代表过去的画纸。
画纸上肥啾憨态可掬,毛绒绒的身子蹭在树枝上,仿佛都能将树枝压弯。
黑发青年浑身颤抖,一切刺痛的、不甘的、怨恨的情绪,在这场人为的樱花雨中,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他心中柔软成一团,低下头,嘴唇轻轻地印在了画纸上——
“啪!”
赤羽昴猛地睁开眼睛。
他浑身已经被冷汗打湿,此刻不知被谁披上了一件外套,寒风顺着脖颈入侵,是一种格外黏腻无力的感觉。
“你还好吗?”诸伏景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担忧且叹息。
赤羽昴面前的世界依旧是模糊的,他定了两秒,才重新看清了周围的人影。
干涩无力的喉咙尝试了几次,才发出些声音:“我没事。”
“谢谢你们把这些告诉我。”赤羽昴无视跳动过速的心脏,语气一如既往冷静,“要处理的是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降谷零有些诧异赤羽昴的冷静程度,他扯了扯嘴角,许久没回忆的噩梦也不由让他感到了窒息。
赤羽昴:“至于所谓的过去,我想你们也不想被我骂。”
“抱歉。”降谷零呼出口气,搓了搓脸,喃喃道,“我也恨我自己。”
确实有点迁怒的小心思,但他们不可能在讲述中有任何的偏驳和隐瞒。
降谷零指责赤羽昴不管不顾叛逃,引得组织对松江时雨动手,却又没办法保护好他,更指责自己从头到尾的伤害。
然而矛盾的点从来不取决于他们本身,而是松江时雨。
“现在的问题是琴酒同样带着记忆。”
听到赤羽昴能正常交流,诸伏景光站在赤羽昴旁边,帮他把外套往上拽了一截,心中松了口气。
刚才随着他们的讲述,黑发青年仿佛变成了蜡像,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偶尔会提出些问题。
诸伏景光知道,这些事情说出来,无疑痛苦且冗长,但刻意的隐瞒没有任何好处。
敌人从来都不会因为他们内耗而停止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