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云环视一圈,也没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相见的面孔。
她顺着眼镜的视线看过去,紧闭的院门后是另一扇紧闭的房门。
她踉跄着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声调仿佛是在哄小婴儿般温柔:“岁岁,能不能开开门,让妈妈看看你,就一眼。”
“妈妈保证不吵你,也不烦你,好不好?”
屋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她顺着门坐了下来,裤脚蹭到了地上的煤渣也浑然不觉。
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羽毛,带着点颤音:“岁岁,你还记得吗?”
“妈妈刚生下你的时候,爸爸就上战场了,那时候你总是哭,我看着心疼,也跟着你哭。”
“后来姥姥就教我给你唱《小燕子》,一唱你就不哭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风从院门口吹进来,掀动她鬓边的碎发,露出眼角未干的泪痕。
她从布包里里掏出块叠得整齐的粗布,是洗得发白的碎花图案,举在眼前轻轻摩挲:“这是你五个月时穿的小褂子。”
“原本是想让你一出生就穿上的,妈妈手笨,总是做不好针线活,把好好的布料缝得乱七八糟,拆了又改,改了又拆,总算在你五个月的时候穿上了。”
“也就只有你不嫌弃妈妈的手艺,穿着这么不好看的小褂子也能对着妈妈咯咯笑。”
“……”
院门口的亓信中看着妻子的背影,喉结动了动,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递给身旁的眼镜:“小同志,这是岁岁……季听满月时,我们照的全家福,能不能麻烦您……”
“我试试吧。”眼镜没有拿乔,当即接下那张两寸大的小纸片——穿碎花小袄的男婴被抱在妇人怀里,眉眼间和季听如今的模样有七分像,彼时尚且年轻的男人站在二人身侧,笑得意气风发。
屋里的季听僵硬的坐在凳子上,连小咪子跑了都没注意到。
唐锦云的声音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脑海中隐约的记忆和对那份温暖的眷恋让他控制不了自己对唐锦云的情绪。
小咪子在空荡的屋里眯了几声,见男主人不搭理自己,舔了舔爪子,纵身一跃,踢掉了木门闩,在唐锦云惊讶的眼神中从容地迈着猫步走向胖子。
“这是……”
季听也被小咪子的“神来之笔”打了个措手不及。
胖子把小咪子抱起来,悄咪咪夸赞:“干得不错,一会儿给你吃肉干。”不枉费他隔三差五用肉诱惑小咪子学本事,还真派上用场了。
眼见躲藏没用,季听揉了揉头发,故作镇定的走了出去。
他一手扶起唐锦云,却避开了女人过于灼热的目光,声音依旧是那股子懒散不羁的调调,仿佛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啧……听起来确实挺感人的。”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又像是破罐子破摔,极其快速而含糊地接了一句,“行吧,就当我是你们丢的那个儿子。”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在院子里每一个人的耳边。
唐锦云猛地睁大了眼睛,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瞬间淹没了她。
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反手握住季听伸过来的那只温暖而带有薄茧的手,仿佛抓住的是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