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刚过，古籍修复室的窗台上，那盆西府海棠开得正盛。垂涎花指尖捏着细如牛毛的竹镊子，小心翼翼地揭下古籍边角脆化的纸层，鼻尖却若有若无萦绕着一缕清甜——不是海棠香，是盛少游身上常带的、混合着墨汁与檀香的味道。

“又在跟这册明刻本较劲？”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盛少游抱着一摞新收来的旧书走进来，木屐踏在青石板地上，发出轻而脆的声响。他把书放在案边，目光落在垂涎花微蹙的眉头上，“别太急，这页纸纤维已经很脆弱了。”

垂涎花抬头，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睛。盛少游今天穿了件月白长衫，袖口绣着暗纹兰草，衬得他手腕愈发清瘦。“总想着早点修好，”她放下镊子，指尖轻轻拂过古籍上模糊的字迹，“你看这‘绿肥红瘦’四个字，原来的墨色多好看。”

盛少游俯身过来，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他指尖点在书页上，指腹带着薄茧，轻轻蹭过纸面：“这是用的松烟墨，掺了一点朱砂，所以年久了也不会发灰。”他说话时气息很轻，落在垂涎花耳尖，让她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绢布。

窗外的海棠被风一吹，落下几片花瓣，恰好落在摊开的古籍上。盛少游伸手去捡，指尖不经意碰到垂涎花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移开目光。

“对了，”盛少游直起身，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锦盒，放在她面前，“前几天去平江路，看到这家的墨锭不错，想着你修复时能用得上。”

垂涎花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块浅褐色墨锭，刻着“云起”二字，凑近闻能闻到淡淡的松烟香。“你怎么知道我缺墨了？”她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点惊讶。

“上次听你跟馆长念叨，说之前的墨太燥，容易晕纸。”盛少游笑了笑，伸手拂去她肩上沾着的海棠花瓣，“下次要是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不用绕去库房找。”

修复室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和偶尔落下的花瓣声。垂涎花捏着那块墨锭，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她抬头看向盛少游，正好看到他望着窗台上的海棠，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少游，”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轻了些，“等这册书修好了，我们去看城西的海棠林好不好？听说那里的海棠开得比这儿还盛。”

盛少游转过头，眼睛亮得像揉进了星光，他用力点头：“好啊，到时候我带你去，还能顺便给你讲些关于海棠的旧典故。”

窗外的海棠又落了一片花瓣，轻轻落在盛少游的长衫上，像一枚无声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