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萧家贤昀,退位让予贤者,吾奉此书,传族印玺,萧家家主令,全权付交予青丘黎家现任家主黎项禾之子,黎家大公子——黎莲机。即日,青丘族长新立,为黎家莲机,特诏此书,以告全族。”
黎莲机,南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算来整个青丘,亲见此人者不多,可若是生在黎家这种名门望族,自是不缺耳熟能详者。
何况受万民瞩目的审判才过去区区两日,也正因那急判的死刑,便有狐民发问:“这恶人不是死了吗?”
“砍头还能造假不成?上断头台的是他黎莲机没错!人定是死了!肯定是萧族长搞错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瞧这时辰,黎家吊唁还没结束吧,除了哭丧声哀泣连天,也无别的动静,棺材板还没盖呢,人肯定在里边躺的好好的呀。”
“萧族长呢!我要萧族长出来给个解释……”
“是啊,快,让我们见萧族长!”
萧家军尽忠职守把着府门,时刻盯防狐民,只怕此举引发民愤,给他们趁此作乱的机会。
他们何尝不是被一页薄纸玩了个晕头转向,脑子是他们自己的脑子,可这身早已是誓死从上的身,不由多问,遵从便是。
萧家正厅,排了两行人,却没有一人落座,气氛有些压抑。
正座前,一袭夜行衣的少年乌发高束,黑色面巾虚虚围在脖前,稍掩了半个下巴,他没有露尾,也不见他狐耳,与周遭格格不入。
他明明长着一张一瞥惊艳,让人看了还想看的卖弄面容,面上摆出的却是恬淡容色,十分没情没意,双目也有些放空,不知是否在出神,令人摸不透他所睹所思,最终抱着剑来回踱了两圈后,不甚在意坐上族长椅。
而这少年郎也正是该躺在棺材里的恶人——黎莲机。
他审视着众人,忽然露出一抹再稀薄不过的难得笑意,低声问道:“只族长不是那族长罢了,萧府还是那萧府,你们忧伤什么?”
众人显是不满的,却也不敢随意发作。
“夫君现在何处?”萧夫人最先说话。
她可是个女中豪杰,当家的不知所踪,儿子年幼不谙世事,如此时期,只身撑在这“无事有条不紊,有事人心叵测”的大家族,是要何等精明且无畏。
黎莲机没能从她脸上看出动摇,哪怕只是一丝,挑挑眉道:“萧夫人与萧小少可放一百个心,萧前辈好着呢。”
“恩……”他又故作回想一般点点头,别有用心的笑着补充,“现在。”
萧夫人怎会品不出话中玄机,点明萧贤昀过得很好,总不能只是为了给她下定心丸,她从不是那种被卖了还傻着帮数钱的人,只怕威胁她别耍花招才是真,是现在,但也只是现在。
不管是萧府高管,还是禁军精帅,但凡在场的,对于黎莲机的上位方式心知肚明,只念萧家正主踪迹不明,皆敢怒不敢言。
“至少比他坐在这亲力亲为安全许多。”黎莲机不再允许萧夫人不识好歹,不及她回话,他便抬了抬手,对萧夫人与萧小少爷下了命令,“二位可回房歇着去了。”
萧夫人听着他前一句话,一时云里雾里,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而后不发一语地拉扯着半大的萧小少退出这一时令人窒息的场地。
黎莲机目送他们母子离去后,整个人瞬间便有些松垮,往后靠上一仰,双臂放空搁置在两旁,右手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在扶手上轻而缓地敲打,口中念念有词地低声数着:“一……二……三……四……五……”
第五下时,他数数的动作一顿,声音戛然而止,嘴角微不可察笑了。
居左排站位的禁军统帅履着针刃一般,最终挪步靠前。
而仰卧的黎莲机,竟先他一步正身坐起,族长椅都还未捂热,拿起剑三步并两步迎到统帅身边,环胸而立,等他发话。
其实早就等烦闷了吧,只是不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