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霓虹深处遇旧识
饭桌上的碗筷早已撤得七七八八,盘子里只剩些零星的菜底,暖黄的灯光洒在桌面,映着谢莉和王淑芬依旧兴致勃勃的侧脸。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起劲,一会儿说深圳街头的新鲜事,一会儿笑谈厂里同事的趣闻,叽叽喳喳的声响像初春的雀儿,透着股年轻人独有的鲜活劲儿。我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针刚过七点,夜色才刚漫过街角的路灯,正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
结完账推门走出饭馆,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些许凉意,却刚好驱散了酒足饭饱后的慵懒。“今天你们俩兴致这么高,这会儿时间还早,要不要找个地方再玩一会儿?”我转头看向身边的两人,话音刚落,她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蹦出一句“好啊好啊”,眼睛里都闪着雀跃的光。
“那去哪呢?”谢莉歪着头问,语气里满是期待。“舞厅还是酒吧?”我抛出两个选项,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
王淑芬抢先接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去‘天上人间’吧!我听厂里的姐妹说过,那儿有唱歌演出,场地特别大,玩的花样也多,可热闹了!”
我对深圳的娱乐场所本就不熟,“天上人间”这名字倒是听过几次,却从没去过,更不知道具体位置。正巧路边驶来一辆的士,我扬手拦停,拉开车门回头对她们说:“上车吧,就去那看看。”坐进车里,我跟司机报了地址:“师傅,去天上人间夜总会。”
的士在夜色里穿行,穿过几条灯火通明的街道,最后停在了一栋气派非凡的建筑前。我推开车门下车,抬头望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天上人间夜总会”七个鎏金大字高悬在门楼顶端,字体遒劲有力,裹着一层细碎的霓虹灯带,在夜色中闪着璀璨的光,远远望去就像嵌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大门是两扇巨大的欧式雕花木门,漆黑的底色上刻着繁复的卷草纹,门把手上镀着亮闪闪的黄铜,沉甸甸的质感一看就价值不菲。门两侧各立着一根罗马柱,柱身缠着暖橙色的灯带,顶端托着精致的雕花穹顶,穹顶下挂着几盏水晶吊灯,灯光倾泻而下,把门前的小广场照得如同白昼。门口站着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保安,身姿挺拔,神情严肃,见有客人来,微微颔首示意,透着股专业又庄重的气派。
“哇,这么气派……”谢莉跟在我身后下车,抬头看着这栋建筑,下意识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怯意,“会不会收费很贵啊?”
我转头看去,只见她和王淑芬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脚步也有些踟蹰,显然是被这阵仗唬住了。“放心吧,”我笑着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宽慰道,“只要你们管住自己的手,别一时兴起点那些贵得离谱的洋酒,花不了多少钱。咱们就点几扎啤酒,再要个果盘,随便坐坐听听歌就行。要是真想喝洋酒,回头咱们出了门自己买,带到谢莉住的地方慢慢喝,比在这儿点便宜多了。”
谢莉立刻松了口气,笑着摆手:“我本来就不会喝洋酒,喝点啤酒就行,清淡又解腻。”
王淑芬眨了眨眼,脸上带着几分好奇:“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洋酒呢,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要不……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咱们买一瓶尝尝?”她说着,转头看向谢莉,语气里带着几分征询,“你那儿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谢莉大大咧咧地摆手,随即又促狭地笑了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喝醉了,可只能在我家打地铺啊!”
“没问题!”王淑芬爽快地应下,几人说说笑笑地穿过大门,走进了夜总会。
这会儿时间尚早,大厅里的客人还不算多,三三两两地散坐在卡座里,舒缓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混合着淡淡的香水味和果盘的甜香。我们找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服务员很快过来点单,我直接要了两扎啤酒和一个大果盘,嘱咐她别上那些花哨的小吃,简单点就行。
啤酒和果盘很快送了上来,琥珀色的酒液在扎壶里晃荡,泛起细密的泡沫,果盘里的西瓜、葡萄、芒果切得整整齐齐,裹着一层晶莹的水珠,看着就让人有了食欲。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麦芽香,正惬意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过道上,一个身影正缓缓走来,看着竟有些眼熟。
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那人中等身材,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料子看着很不错,挺括有型,衬得他身形格外挺拔。只是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他的头发竟已全白了,像落了一层霜雪,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不知道是特意染的,还是真的年纪轻轻就白了头。
随着那人越走越近,脸上的轮廓也渐渐清晰,我心里猛地一动——咦,这不是孔老二孔汉民吗?
等他走到离我们卡座还有两三米远的地方,我彻底确认了,正是他。当年在建国路一起摆摊时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只是如今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些沉稳老练的气质,那身白西装穿在他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儒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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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拦在了他面前,笑着喊了一声:“孔老二!”
孔汉民被我拦了下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停下脚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是木子?你怎么也来深圳了?”
“我来深圳都三年了,”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比你早来几年,”孔汉民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沧桑,“当年建国路的店关了之后,我在你后来开酒店的斜对面开了家‘大朋来’,你知道吗?后来那店生意没做好,撑不下去就盘给别人了,我又去温州闯荡了几年,最后还是来了深圳。”
我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款式简洁大气,便随口问道:“你今天是来这儿陪客人的?”
他刚要开口解释,身后忽然走过来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领班,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对着他微微欠身:“孔副总,您来了。”
孔汉民转头对领班点了点头,又冲我抱歉地笑了笑,示意我稍等,然后跟着领班走到一旁的角落,低声交谈了几句。两人聊了大概一两分钟,领班便躬身退下了,孔汉民才转过身,快步走回我身边。
“你们先坐,我去处理点事情,很快就回来。”他指了指我的卡座,笑着说道。
“好,”我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忍不住问道,“你在这儿做副总?”
孔汉民笑了笑,没有多解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二楼的方向走去,步履匆匆,显然是真的有事要忙。
我回到卡座坐下,刚端起杯子,谢莉就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和惋惜:“木子,原来你认识这儿的老总啊!早知道刚才就先别点酒和果盘了,跟他打个招呼,肯定能打折,说不定还能免单呢!”
“我哪知道他在这儿啊,”我无奈地笑了笑,摆了摆手,“再说了,出来玩就是图个开心,没必要为了这点小钱费心,顺其自然就好。不过你们放心,等会儿我去找他,跟他要瓶洋酒,咱们带回谢莉那儿喝,也省得自己买了。”
谢莉和王淑芬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连连点头。正说着,舞台中央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一束追光打在台上,一个穿着旗袍的女歌手缓缓走到话筒前,轻柔的音乐随之响起,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歌来。
那歌声婉转悠扬,带着几分柔情,很快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我远远地看着台上的女歌手,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旗袍上,忍不住赞叹道:“你们看她身上的旗袍,真秀美。”
谢莉和王淑芬立刻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旗袍是淡粉色的,料子像是上好的真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胸前绣着精致的花纹,只是领口开得太高,遮住了大半脖颈,少了几分韵味。
“确实好看,”谢莉点点头,由衷地赞叹,“不过这旗袍也就适合在舞台上穿,平常人肯定穿不出这效果,太挑身材和气质了。”
王淑芬也附和道:“是啊,尤其是胸前的绣花,看着特别精致,就是离得太远了,看不太清楚具体的花样。”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清绣花的细节,便转头问她们:“你们俩平常不是喜欢画画吗?要是说速画花形,谁的手艺更厉害点?”
谢莉立刻摆了摆手,笑着看向王淑芬:“那肯定是淑芬比我厉害,我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画个简单的图案还行,这么精致的绣花,我可不行。”
我笑了笑,抬手招来了服务员,跟她说:“麻烦拿一束花过来。”
服务员很快就捧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走了过来,我付了钱,把花递给王淑芬,笑着说道:“给你个任务,上去给那位歌手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