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2 / 2)
我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在当时的我的眼中,那个男孩就像个天才。
「你也迷路了吗?只要在这里等,你爸妈就会来找你了,应该啦。」
总之无庸置疑的是,他跟其他同龄的小孩子相比实在成熟稳重太多了。
……而我也忍不住拿自己跟他比较。
相形之下,我就是个因任性而毁了欢乐圣诞节的幼稚小孩。
「……或许不会来了。」
「咦?」
「……我爸爸妈妈或许不会来了。」
我想起爸爸告诫我的严厉口吻。
爸爸经常把一句口头禅挂在嘴边。他说,他最讨厌不遵守约定的人。
「因为我太任性,说不定爸爸妈妈已经讨厌我了……」
说着说着,我伤心到忍不住又掉下眼泪。
……要是爸爸妈妈真的没来找我,那该怎么办?
说不定我只能待在这棵圣诞树下,忍受着寒冷永远等下去……
已是高中生的我回首那一天,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妄想……可是当时的我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听到我说出这样的丧气话后——
「你等一下喔。」
一旁的男孩突然如此说道,从放在脚边的纸袋里面拿出某个盒子。
「……?」
男孩用小小的手有些粗鲁地撕掉外层的包装纸,拿出装在盒子里的东西。
出现在他掌心上的是一棵小小的圣诞树。
「那个是……」
那正是我刚才吵着想要的东西……就某种意义而言,跟我颇有缘分的圣诞树造型巧克力罐。
「这是妈妈送我的圣诞礼物。」
男孩简单说明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盖子。
「——给你。」
他掏出其中一颗巧克力递给我。
金色的包装纸在我的掌心上一闪一闪地反射着光芒。
「为、为什么要分给我……?」
「虽然我其实也不是很懂……」
男孩以这句话做为前言后,丢了一颗巧克力到自己的嘴巴,接着说道:
「可是我妈之前跟我说过——她说,巧克力这种东西是跟特别的人在特别的时候吃的,所以是很特别的零食喔。」
「特别……?我吗?」
「因为你迷路了不是吗?很特别啊。」
……要这么说的话,感觉好像也没错。
「我觉得你在你爸妈心中,一定也是很特别的存在喔。」
「……是这样吗?」
「不然你想实验看看吗?看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特不特别。」
「咦?」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佐藤、小春。」
「佐藤小春吗?」
他花了一点时间等嘴巴里的巧克力彻底融化之后,突然站起来放声大喊:
「——佐藤小春——!的爸爸妈妈——!你们在这附近吗——!?」
……那道声音非常地大声。
他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确实突破了拱廊商店街的喧嚣,附近的民众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我们。
过没多久……
我发现远方有人影穿越层层的汹涌人潮,一直线朝这里靠近。
「——小春!?」
是爸爸。
平常总是一脸淡然的爸爸——第一次露出打从心底感到慌张的表情出现在我的面前。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可是他的眼镜却蒙上了一层白雾,头发乱七八糟,满头大汗……
过了一会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妈妈也接着现身了。
「爸爸!妈妈!」
「!」
爸爸以惊人的速度往我冲了过来。
不管是过去还是后来,我都没再看到爸爸如此认真地使出全力奔跑。
「小春!?你有受伤吗!?有没有怎样!?」
「咦?呜呜、我、我没怎样啊……」
「那就好……!」
「呼、呼……真的太好了……」
即使在年幼无知的我眼中,也看得出来爸爸妈妈真的很担心我的安危。
结果就跟男孩说的一样,我是「特别」的存在。
爸妈紧紧地拥抱着我,两人的温暖将我包覆了起来,油然而生的安全感让我一度差点又掉下泪水……这时,我突然想起了男孩。
对了,我得跟他道谢才行——!
「咦……?」
男孩消失不见了。我东张西望,四处不见他的踪影。
他的爸爸妈妈也来接他了吗?
我想要呼喊他的名字……说起来,我根本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未来我还有机会再见到他吗?
我看着在我掌心内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巧克力包装纸,恍惚地如此心想。
他送给我的巧克力刚好跟圣诞树顶端的装饰品一样,都是星星造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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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被你吓死了啦,飒太。只不过一下子没盯住你而已,你就突然消失又突然跑出来。」
让我骑在他肩膀上的爸爸如此说道。
「就是说啊!害我们担心死了!」
妈妈也附和爸爸的说法。她抬头仰望着坐在巨人肩上的我,鼓起了腮帮子。
爸爸的身材十分高大粗犷,所以坐在他的肩头上可以欣赏到令人叹为观止的风景。
这个身材的另一个优点是,即使身在汹涌的人潮中也很显眼,很快就能找到。就跟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一样。
「飒太,你刚才在做什么?」
「嗯~就打发时间啊。」
「是喔,打发时间吗?抱歉让你觉得无聊了。」
「没关系啦。」
「老公!你太宠飒太了!要对他凶一点才行!」
遥远的下方又传来妈妈火冒三丈的声音。
「啊,对不起!」
虎背熊腰的爸爸以秀气的举止向妈妈道歉。
……大人还真是奇怪。
既然不想发脾气,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发脾气呢?
「咳咳……飒太?爹地和妈咪刚才发现你不见,都非常担心你喔,我们差点就要去报警了呢,你怎么可以自己偷偷跑走呢?」
「…………对了,爸爸,你买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咦?」
虽然从我的角度看不到爸爸的脸,可是我感受到他明显地动摇了。
妈妈也一样。
「当……当然买到了!爹地买到想买的东西超满足!对不对啊,老婆?」
「对、对啊!那是很棒的东西呢……肌肉锻炼器材!」
「没错,就是那个!」
「……哦。」
……我猜爸爸和妈妈大概还没有发现吧。
其实我老早就知道圣诞老人的真实身分了。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我是看他们两个的演技太差劲,为了让他们可以好好挑选礼物,才故意跑掉,自己打发时间的……
「是吗?那太好了。」
算了,谁叫我是懂事的小孩子呢,所以我不会刻意拆穿他们就是了。
再说……我也因此遇到了一个满有意思的女孩子。
「……不知道我们未来能再见面吗?」
我嘴巴里含着巧克力喃喃地嘟囔道。
题外话,那一年圣诞老人放在我枕头旁边的礼物是健腹轮。
……因为这个圣诞礼物实在太蠢了,隔天早上我便揭穿了圣诞老人的真面目当作报复,爸爸因此受到严重的打击,有好一段时间卧床不起,不过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