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已经死了两个巧国的人,请及时收手吧。」
塙麟流着泪,抬头看着墙王的表情和之前在山路上看到的表情完全一样。
「人终有一死。」
她的主人说话时没有任何感情。
「天帝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巧国必定会遭到报应,主上也无法置身事外。」
「吾所做之事必将遭到报应,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吾命当绝,巧将沦陷,所以要让庆一起陪葬,也要景王同归于尽。」
「你这么痛恨胎果吗?」
塙王轻轻笑了笑说:
「吾并不恨他们,只是觉得讨厌。在那里,小孩子是从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
「你不觉得很肮脏吗?」
「不觉得。」
「吾觉得肮脏透了,既然是从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胎果就不属于这里,更不应该留在这里。」
「天帝并不这么认为,所以才会有胎果的君王。违背天帝的意志才是肮脏的行为。」
塙王忍着笑说:
「你和吾真是不合。」
「是啊。」
「但吾是你的主人,你必须服从吾的命令,一定要杀了那个死丫头,绝对不能让她活着离开巧国——对了,要派王师驻扎在和庆的边境上,那个死丫头一定想回去庆国。」
「既然是肮脏的死丫头,不必理会她就好了。既然说她是死丫头,没什么能耐,为什么非得杀了她、不让她坐上王位呢?」
「巧国的周围不需要胎果的君王。」
塙王冷冷地说,塙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打算怎么处置景台辅?」
「把景麒送给舒荣,诸侯看到麒麟,也就无话可说了。」
「即使可以暂时瞒天过海,日后必定会遭怀疑,封了角的景台辅无法变成人形,甚至无法说话,天下哪有这种宰辅?请你赶快收手,天帝绝不会宽恕这种罪过。」
「吾并不奢求天帝宽恕。」
「我对主上的决心感到敬佩,只是你没把百姓放在心上。」
「巧国的百姓运气不好,吾死之后,也许可以有下一位贤王接班。以长远的眼光来看,也算是造福百姓。」
「竟然说这种话……」
塙麟再度捂住了脸。
「吾显然没有当君王的能耐。」
塙王淡淡地说。他的声音毫无感情,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心如死灰。
「你和天帝都选错了君王。」
「没这回事。」
「就是这么一回事。吾在位五十年就结束了,雁国五百年,奏国将近六百年,和雁、奏相比,实在太短暂了,但这已是吾的极限。」
「只要你随时改变心意,必定可以长治久安。」
「台辅,已经来不及了。」
塙麟深深地低下头。
「吾无力承担这份重责大任,原本只是一介卫兵的吾,得到这份意外的好运,但吾没有能耐胜任,所以只撑了区区五十年。」
「请别说只有区区五十年,有很多短命的君王啊。」
「是啊,予王就是一例。不光是予王,庆国经常陷入动乱,比巧国贫穷好几倍,蛮横无礼的百姓会觉得和雁、奏相比,巧国一贫如洗,但通情达理的百姓就知道,其实胜过庆国好几倍。」
「雁国和奏国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民殷国富的国家。」
「吾知道,吾当初也是这么想,所以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只是在吾进步的同时,延和宗也在进步,于是,每个人都在说,巧国不如雁国和奏国。言下之意,就是吾不如延和宗。」
「绝对没有这种事。」
「事到如今,吾也不想和延、宗竞争,但庆不一样,庆国比巧国更贫穷,如果新王登基,建立一个比巧国更富强的国家怎么办?只剩下巧国依然贫穷,只有吾被人说是愚王。」
「所以你才会做这些会失去天命的蠢事吗?」
塙王没有回答塙麟的问话。
「听海客说,倭是一个富足的国家,从倭回来的延也把国家治理得很富强。胎果和吾等在这里出生的人不同,胎果的延可以把国家治理得那么富强,吾怎么可能不怕景王?也许胎果知道治国秘方,到时候,只有吾落后于人。」
「这些想法太愚蠢了。」
塙王露出淡淡的苦笑。
「没错,真的很愚蠢——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了。即使现在退让,也无法改变巧国的命运。巧国会灭,吾会死,既然这样,就要带着庆国的胎果陪葬。」
——太荒唐了。
「太愚蠢了。」
阳子忍不住叫了起来,幻影立刻消失。
阳子无力地放下剑。
「……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事。」
因为不甘落后于人,所以比起自己迎头赶上,不如把周围的人也拉下水更轻松。这种事很常见,真的很常见,但是!
「一国之君竟然不顾国民的苦难,为了这么愚蠢的想法,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吗?」
他的愚蠢行为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导致他们失去性命?一旦巧国灭亡,将会蒙受更大的损失。
——人很愚蠢,越是痛苦,越会做出蠢事。
她想起延麒说的话。
巧国夹在雁国和奏国之间,塙王随时在和延王、宗王比较。他说自己只治理了区区五十年,但对他来说,一定是极其漫长的岁月。
阳子也可能步上他的后尘。庆国也位在雁国和奏国之间,谁能保证阳子日后不会有和塙王相同的想法。
「……太可怕了。」
阳子嘀咕:
「真的太可怕了。」
5
阳子走到露台上吹夜风,发现已经有人站在那里。
「乐俊。」
她叫了一声,正在看云海的老鼠转过头,微微抬了抬尾巴。
「又睡不着吗?」
「因为俺在想一些事情。」
「想事情?」
听到阳子的问题,乐俊用力点头。
「俺在想,怎么样能让你改变心意。」
阳子只能苦笑。
她像昨晚一样,站到乐俊身旁,靠在栏杆上,低头看着云海。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想要让我当王?」
「不是俺想要让你当王,而是你原本就是一国之君,麒麟已经选中了你,但你想要放弃王位,俺才会想要阻止你。当君王舍弃国家,百姓和君王都会遭遇不幸。」
「也许我当了君王,会更加不幸。」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俺认为你有能力做到。」
「……我没有。」
「你有。」
乐俊简短地说完后,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这么自卑?」
「因为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
阳子低头看着打过来的海浪。
「如果只是我个人的事,我一定会勇于尝试,因为我可以负起责任。即使失败,只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就好,但是,现在的事情没这么简单。」
「庆国的人想要早日回到自己的家园。」
「对,他们想回到和平、富足的家园,但我不认为我有能力带给他们这些。」
「延王不是说,既然你被麒麟选中,每个人都有成为明君的资质吗?」
「果真如此的话,庆国为什么会荒废?为什么巧国会衰败?这就代表即使具备了这种资质,要发挥出这种资质也很难。」
「你不会有问题的。」
「没有根据的自信就是傲慢。」
乐俊「咻」了一声,低下了头。
「我并不是自卑,如果你认为毫无根据的没有自信就是自卑,我也莫可奈何,但我的没有自信并不是毫无根据,我在这里学到很多事,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自己是一个笨蛋。」
「阳子。」
「我并不是对陷入自卑感到满足,我真的很愚蠢,我认识到这一点,试图寻找不愚蠢的自己。乐俊,这是我接下来要走的路。我打算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慢慢努力,至少希望成为一个比现在更好的人。如果被麒麟选为君王,能够证明我是一个还不错的人,或许我可以朝这个目标去努力,但并不是现在,而是以后,至少不是像现在这么愚蠢的人。」
「是喔。」乐俊嘀咕着,松开了栏杆,轻快地在宽敞的露台上走来走去。
「原来你在害怕。」
「我很害怕啊。」
「因为将承担起重大的责任,所以有点畏缩。」
「……没错。」
「阳子,赶快去把景麒救回来。」
阳子一回头,看着乐俊踩着自己的影子。
「你并不孤单,不然麒麟就失去了作用。天帝为什么不让麒麟成为君王?你说自己很丑陋,既然你这么说,应该是事实吧,但既然景麒选择了你,就代表景麒需要你的丑陋和肤浅。」
「怎么会?」
「你们可以相辅相成,只有你还不足,只有景麒也不足,所以,天帝必须安排君王和麒麟共同生存。麒麟也是半兽,半兽的阳子和半兽的麒麟加起来不是刚好吗?我相信延王和延麒也一样。」
阳子低着头。
「有些人成为君王,就开始得意忘形,你想到百姓会感到害怕,具有这种自觉,就代表你有坐上王位的资格。」
「不是你想的这样。」
「相信景麒。」
「但是——」
「你也要更相信自己。如果五年之后,你有能力成为君王,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呢?现在有必要畏缩吗?」
「可是……」
「景麒已经选择了你这位君王,在这片土地上,目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景王。天意就是民意,这代表在这片土地上,你最能够为庆国的百姓带来幸福。你应该拿出自信,庆国的百姓是属于你的,就好像你也属于庆国一样。」
「可是……」
「如果你想成为更出色的人,就坐上王位,成为一个出色的君王,不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一个出色的人了吗?君王的确任重道远,但有什么关系呢?承担起沉重的责任,不是能够更快成为更好的人吗?」
「万一做不到呢?」
「只要想要让自己更好,就自然可以更好。麒麟和百姓会成为你的老师,有这么多老师,怎么可能继续笨下去?」
阳子沉默不语,看着云海很久。
「……一旦变成一国之君,就无法再回去了。」
「你想要回去吗?」
「不知道。」
「不知道吗?」
阳子点了点头。
「老实说,我并不觉得那里有那么好,对这里也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了。」
「嗯。」
「但是,来这里之后,我一直只想着要回去。」
「……这俺知道。」
「那里有我的父母,有我的家和朋友,如果问我,他们是不是绝对的好父母或是好朋友,我可能会答不上来,但这并不光是他们的问题,而是我以前是一个肤浅的人,所以只能建立肤浅的人际关系。如果我现在回去,应该可以比以前做得更好,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在自己出生、长大的世界,创造自己的归宿。我真的很后悔自己曾经是那么愚蠢的人,所以希望可以在那里重来。」
泪水滴落在握着栏杆的手上。
「即使无法重来,即使那个世界已经不属于我,我仍然很想念那里。我没有向父母和朋友道别,如果事先有心理准备,可以和他们告别,也许我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但是,我毫无准备,就丢下了一切。」
「……你说得对。」
「而且,在今天之前,我一直想要回去,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就这样轻易放弃我一直努力的事,也觉得很难过……」
「嗯。」
「如果现在回去,我一定会后悔,但不回去,也会后悔。无论在这里或是那里,我都绝对会想念另一个地方,我两个都想要,却只能选择其中之一。」
一只温暖的手摸着她的脸颊,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乐俊。」
「不要回头,现在不太方便。」
阳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泪水也同时流了下来。
「不要笑,没办法啊,如果是老鼠的样子,手不够长啊。」
「……嗯。」
「阳子,你听我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的时候,就选择自己该做的事。这种时候,无论怎么选择,事后必定会后悔,既然同样会后悔,就选择后悔比较少一点的。」
「嗯。」
「选择自己该做的事,就不必为放弃自己该做的事而后悔,所以后悔会比较少一点。」
「嗯……」
乐俊轻拍着阳子脸颊的手掌很温暖。
「俺很想看看你会打造出一个怎样的国家。」
「……嗯,谢谢你……」
6
袭击维龙的那天,阳子借了一匹名叫吉量的飞马。吉量是一匹白色条纹的红鬃马,金色的眼睛十分漂亮。冗佑知道怎么驾驭这匹马。
「阳子,你可以留在关弓。」
虽然延这么说,但阳子并没有点头。阳子知道有六千大兵守在维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更何况是为了营救景麒,进一步而言,是为了拯救庆国,阳子当然不能躲在后面。
在统治一个国家五百年的延和延麒面前说「我想要试试」这句话,需要极大的勇气。阳子对这里的世界并不是完全了解,也不了解国家和政治的运作,更知道自己没有胜任一国之君的能耐。
所以,眼前只能全力以赴地投入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既然现在需要打仗,就去冲锋陷阵,这是眼前唯一能够做的事,所以当然不能留在玄英宫。
除了阳子以外,还有另一个人也拒绝躲在后方。他就是乐俊。阳子再三要求乐俊留在关弓,但他不愿答应。于是,延麒请乐俊帮他的忙,两个人一起出发了。麒麟怕见血,无法上战场,所以他带着乐俊出发前往庆国,去各地说服那些投靠伪王军的州侯。
一百二十只飞兽驰骋在云海上。伪王军有两万多人,其中有五千集结在征州,一百二十骑根本无法对付那么多兵力。
「但我们的目的只是景麒,一旦把景麒营救出来,就可以争取时间,如果能够让伪王军开始怀疑自己搏命保护的是伪王,那就更成功了。只要有三个州侯觉醒,形势就可以立刻逆转。」
营救景麒只是第一步。
「一百二十骑有胜算吗?」
阳子问,延笑了笑。
「我召集的这些高手即使无法以一挡千,至少也可以以一挡十,而且,云海上的守备薄弱,能够飞天的人有限,况且他们也不知道景王在我们这里。为了避免风声走漏,我才特地亲自去迎接你。」
难怪延之前独自去容昌接她。
「当然,我也很好奇景王到底是怎样的人——所以,舒荣绝对不会想到雁国会插手,虽然只有一百二十骑,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从天而降——景王,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看我?」
「如果你可以用气势镇住伪王军,事情就更简单了。因为没有任何国民愿意为伪王而战。只要知道你是景王,士兵应该会主动交出景麒。」
「希望如此。」阳子叹着气。
「不要犹豫,不要忘记,你是一国之君。虽然一国之君说起来只是体面的仆人,但不要让国民察觉到这一点,要表现出自己最了不起的态度。」
「不知道怎样才能有这种感觉。」阳子再度叹着气。「只要有自信就可以做到,但我就是没自信。」
「这个嘛……」延笑着说:「只要告诉自己,是麒麟选中了我,有意见就去找麒麟说。」
阳子惊讶地看着延。
「这是成为明君的诀窍?」
「应该吧,至少我是靠这一套治理天下。有意见就去找延麒,如果还不服气,那你来做啊。」
「……原来如此,我会谨记在心。」
阳子亲眼看到的庆国,比在剑上看到的幻影更加荒芜,即使隔着云海透明的海水,荒废的国土仍然一览无遗。如今已是农田结穗的季节,但许多农田都已荒废,似乎早就放弃了耕作,卢和里都一片死寂,路上完全不见行人。有些地方真的烧毁,只剩下黑漆漆的烧焦痕迹。
原本觉得巧国很贫穷,但庆国的贫穷更加严重,看到难民挤在城墙下,不由得感到心如刀割。大家一定很想回家,她深知无家可归的痛苦。
穿越云海,看着脚下的地面飞行了半天的时间,阳子他们到达了征州都维龙。维龙也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山顶上的建筑物是州侯城,景麒就在其中的某个地方。
当州侯城在远方出现时,有黑影好像鸟儿起飞般从州侯城飞了过来。那是守城的空行骑兵团。
战斗就是杀人。阳子之前没有杀过人,因为她还没有勇气背负他人的死亡,但是,当她要求同行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并不是为了正义而轻匆人命,她会牢记杀死的人和人数,这是自己尽最大的努力能够做到的事。她用这种方式说服自己。
「你没问题吧?」
延问,阳子点点头。
「不要犹豫。你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如果在这里失去你,也未免太惨了。」
「我不会轻易送命,要我死,可没这么容易。」
听到阳子的回答,延露出讶异的表情,但他的眼睛露出了笑容。
阳子对着迎面冲来的骑兵举起剑,吉量毫不犹豫地在空中驰骋。阳子冲向从州侯城出发的那群骑兵。
7
——一只野兽被囚禁在州侯城深处,被重重包围的那个房间内。
「……麒麟。」
这就是麒麟吗?
一身雌黄色毛皮的独角兽,鹿类特有的纤细脚上缠着铁链。麒麟一双深色的眼睛看着阳子,阳子走过去,它用微圆的鼻子蹭着阳子的手。
「……景麒?」
阳子叫了一声,麒麟抬头直视着阳子,弯下四肢,把身体趴在阳子的脚下。
阳子伸出手,它没有逃开。阳子抚摸它金色的鬣毛,它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我的半身。
把阳子推入这个命运,在那个世界成为传说的野兽。
「我找了你很久。」
阳子说,麒麟把下巴靠近阳子的膝盖,来回摩擦着,好像在对她行礼。
阳子再度摸着它的鬣毛,脚下传来清脆的声音。是绑住野兽的锁链发出了声响。
「等一下,我马上放开你。」
阳子起身走近锁链,用剑尖对准锁链后,举剑砍断。麒麟站了起来,它的动作很轻盈,一次又一次地用头磨蹭阳子的手。正确地说,是用它的角磨蹭阳子的手。
「……怎么了?」
阳子探头看,发现上面有奇怪的图案。差不多手掌长度的角上写着红褐色的字,很像干掉的血迹。
「这里怎么了吗?」
麒麟仍然用角磨蹭着,阳子对它焦急的动作厌到不对劲。半兽的乐俊也会说话,在这里,连妖都会说人话,地位最高的灵兽麒麟怎么可能不会讲话?
她想起之前看着宝剑的幻影时,曾经听到「封了角就无法变成人形,甚至无法说话」这句话。
她轻轻摸着角,麒麟顺从地让她抚摸。她用衣摆用力擦拭,那些字稍微变淡了,但并没有更多的变化。阳子讶异地仔细看,发现角上刻着细密的文字。
如果是伤,或许可以发挥作用。阳子从怀里拿出玉珠,轻轻地擦拭,发现文字明显变淡。当她重复多次,文字变得很淡时,怀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感激不尽。」
那是她熟悉的声音。
「景麒?」
麒麟微微眯着眼睛,抬头看着阳子。
「正是臣。让您受苦了,恳请原谅。」
阳子笑了笑,对景麒说话时的傲慢语气感到很怀念。
「您一个人吗?」
「延王提供了协助,雁国的王师在外面阻挡伪王军。」
「原来如此。」
麒麟点了点头,大声地叫着:
「骠骑、重朔。」
两只怪兽从墙壁内滑了出来。
「在此。」
「快去臂助延王。」
两只怪兽深深鞠躬后消失了。
「原来你平安无事。」
「那当然。」
麒麟点了点头,他说话的态度真的很傲慢,阳子忍不住发笑。
「角被封住的话,也会同时封住使令吗?」
麒麟有点窘迫地小声说:
「看来您长了不少知识……没错,给您增添困扰,深感抱歉。」
「所幸没有连冗佑也封住,所以对我并没有影响。芥瑚和班渠呢?」
「均在此,要召唤它们吗?」
「不,只要大家平安就好,等一下有足够的时间见面。」
「是。」
「啊,对了,有一件事麻烦你。」
「敬请吩咐。」
「先解除对冗佑的命令,但它还不能离开我。」
麒麟看着阳子,眨了两、三次眼睛。
「您改变了很多。」
「嗯,我要谢谢你,还要谢谢宾满,冗佑真的帮了我大忙,我想向它道谢,也想问它一些事。」
「想问它一些事?」
「对,冗佑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麒麟张大了眼睛。
「——您的问题太奇怪了。」
「会吗?因为不知道字怎么写,就好像不知道它的真名,所以一直很在意。」
阳子话音刚落,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窜过自己的手。
手指微微动着,在半空中写下了字。
——冗佑。
阳子轻轻笑了笑。
「冗佑,谢谢你。」
——使令侍奉麒麟,进而侍奉君王,不必言谢。
阳子微笑着。麒麟看着她,眯起了眼睛。
「您真的变了。」
「对,我在这里学到了很多。」
「恕臣直言,臣没料到还可以再见到您。」
阳子点了点头。
「我也是——你不变回人形吗?」
「恕臣无法在主君面前一丝不挂。」
阳子觉得麒麟怅然的声音很好笑,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那先回去张罗衣物。在回金波宫之前,可能先要寄居在玄英宫。」
阳子笑着说,麒麟再度眨了眨眼,当场趴在地上。它动的时候,背部发出奇妙的光泽。
「奉天命恭迎主上。」
它垂下头,把角放在阳子的脚上。
「不离君侧,不违诏命,矢言忠诚,谨立誓约。」
阳子淡淡地笑了笑。
「——准奏。」
#插图
对阳子而言,这一切是故事的开始。
予青六年春,宰辅景麒失道,疾之已甚。尧天大火疫疠不绝。政不节与,苞苴行与,谗夫兴与。民忧而歌之,天将亡庆矣。
五月,上赴蓬山,获准退位。上崩于蓬山,葬于泉陵。景王享国六年,赠谧为予王。
予王崩,舒荣立。伪自号景王,入尧天,国大乱。
七月七月,庆主景王阳子立。
景王阳子,姓中嶋,字赤子,胎果生也。七月一月,自蓬莱国而归。七月末平乱,雁国延王尚隆,援伐伪王舒荣。
八月,于蓬山承天敕,入神籍,号为景王。于尧天祀予王,新命六官诸侯,拨正朝纲,改元赤乐,赤王朝始。
——《庆史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