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光之女王(2 / 2)
“躲在那里的人是卡尔马的部下。在这王都,被军队盯上的人都会像这样遭到监视——你知道他们?”
“他们也有出现在我们的城市,你不怕他们现在攻过来吗?”
“要是敢攻击我,我们埋伏在街上的同志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这点他们也比谁都清楚。”
总而言之,以现状来说,我们似乎也只剩随库勒丝同行这一途可走了。
于是,我们在库勒丝的带领下继续在街道上行走。
转弯绕过狭小巷弄的弯道后,眼前是一条宽阔像大马路的河流。
不过那不是自然成形的河川,而是用方形的石块堆砌而成的人工水道,里头也不见有鱼儿在游水。水面倒映着青空,缓缓地流动着。
水道弯曲的幅度很大,在空气朦胧的远方依稀可见有一座小桥,对岸则是一排排三角屋顶的民房。
“同样的路咱们已经走过好几次了,你是打算让咱们继续走多久啦。”
柚叶大发牢骚的同时,一屁股瘫坐在路旁。
王都的结构是圆形的水道以水晶塔为中心呈涟漪状向外扩散,要在被水道隔开的区域间通行只能仰赖桥梁,复杂的程度可说是跟迷宫不相上下。
“这么复杂,就算参考导览手册感觉照样会迷路说。”
玛尔榭的口气也同样变得很不耐烦。
“第一次来王都的人就想绕路的话,马上就会迷路的。”
库勒丝一边独自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前走,一边说道。
现在大家之所以会觉得晕头转向,并不光是王都结构的关系。库勒丝一直故意在复杂的小路四处拐弯绕来绕去,也是一个缘故。
“但绕路并非全然都是坏事,你们看看后面吧。”
“……一个人也没有啊?”
“没错,就连跟踪我们的监视者也不见了。”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为了摆脱刚才的黑斗篷,才故意挑复杂的路走吗?”
“对于甩开他们纠缠的方法,我已经熟能生巧了。”
一行人又接着走了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等渡过不知是第几座水道桥时,一片和先前不同,风景略有些异样的区域出现在我们眼前。
路上的宅邸墙壁剥落成了灰色,随处都看得到快塌坏的迹象。红砖屋顶有一堆破洞,在满是污痕的石块地面上,到处散落着瓦砾。
这区域充满了如同废墟的建筑物,如果想要用一句话形容的话,那就是鬼城了。
漫天都是乘风飘起的沙尘,空气中隐约夹带着一股腐臭味。
“嘿、嘿,我们该不会是要进去这里面吧?”
“很不凑巧被你说中了。等一下你们务必得跟紧我,绝对不可以离开我!”
库勒丝两手抽出腰上的短剑,举到前面迈步向前走。
“不可以离开你……里面是有猛兽会跳出来喔?”
我心生害怕的同时,一面张望左右两边半垮的废墟。
柚叶和玛尔榭紧跟在库勒丝的身后,最后垫底的则是我。
“这个嘛,里面没有猛兽,倒是有鬣狗。”
“鬣狗?”
“你瞧瞧左边宅邸的窗户吧。小心别对上眼睛了!如果让那些家伙发现空隙和恐惧心,立刻就会扑上来。”
我战战兢兢地斜瞄了左边的废墟。
——有东西在那里。数量之多,一旦发现之后,不禁讶异为何自己先前会全然没有注意到。
比破破烂烂的抹布还要残破、肮脏的衣服,跟杂草一样乱七八糟的长发,黯淡没有血色的皮肤一如废墟墙壁的保护色。
有人攀着窗框,也有好几只眼睛从垮落的大门暗处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们。仿佛浑身是泥的身影男女莫辨。
“……他们是人类吧?”
玛尔榭用些许颤抖的声音说道。
库勒丝双手的短剑分别指着左右,背后冒出了一股腾腾的杀气。
“如果没跟上我,他们随即会扑上来袭击。甭提身上值钱的东西了,连身体都会被他们啃个精光。”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贫民窟。失去了生活技能、流离失所的人,最终的流落之处便是这里。就算路上有尸体也没人会多看一眼。而如果有人敢在这里穿金戴银,在他们眼中等同于活生生的宝箱。”
“罗古卢军在纵容这些人吗?”
“不只是一般市民,连罗古卢士兵都很少靠近这个地方。配备金属武器和铠甲的人,反而是令鬣狗垂涎的猎物——更何况,实际上军队反倒是在利用这个场所。”
“利用?怎样的方式?”
“他们都把那些被抓去采掘设施压榨完利用价值的人,丢弃在这个地方。”
“你说……丢弃?”
“没错,这里正是王都的真面貌。”
“王都的人被欺负成这样,竟然还有办法默不吭声!”
“默默承受才是聪明的做法。只要不被军队盯上,就不怕会被抓去强迫劳动,也不怕会被赶到这个贫民窟来了——大多数的市民都是这么思考的。”
半晌,库勒丝来到一栋位在脏乱马路外围的木造小屋前面站定。
她打开半腐朽的木门走了进去,我们也紧跟着进入。
里头不见那些被蔑称为‘鬣狗’的人影。
天花板上破了一个大洞,好像积蓄在屋顶上、有一股腐败臭味的水从那个破洞滴落到室内。房里大概长虫了吧,有好几处拍动着翅膀似的嗡嗡声响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与其来这种鬼地方,感觉还不如睡在路边算了。
库勒丝弯下身子,挪开了地上的瓦砾,一个圆形的石盖显露了出来。
“这里固然很荒废,不过倒是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罗古卢士兵也靠近不了,拿来作为通往秘密藏身处的入口再适合也不过了。”
库勒丝微微抬起圆盘状的石头,移到了旁边。底下是一个圆形的洞穴,大小刚好足以容纳一个人通过,上头悬挂着生锈的铁梯子。
底下空间光线昏暗,透过外头的光源,只能隐约看见地下的地板。
“好,大家轮流下去吧。我排最后一个,不然可能会有鬣狗跑来袭击。”
“唔、唔呶。雷恩不用客气,你先下去吧。本宫大方把机会让给你,高兴接受吧。”
柚叶用双手做出驱赶的动作,催促我下楼梯。
“为什么是我先?”
“你是男生耶!这种事本来就该由男生带头啊!”
玛尔榭就像在为柚叶帮腔一样表示。
“你们不要只会在这种时候才装女生好不好!”
“说啊,雷恩,你是不是在害怕?”
“我、我哪有怕啊,只是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说啊,你~是~不~是~在~害~怕~?”
“好啦,我知道了啦!我下去就是了!”
我抱着豁出去的心情下定决心,把脚搭在通往洞穴底部的楼梯上。
楼梯很短,才踩下去不到一下子,脚就碰到坚硬的石头地板。
四周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可能是左右两边有洞穴的关系,感觉得到有一道冷飕飕的寒风缓缓吹过,而且听得到附近有涓涓水流声。
“雷恩,把洞里的油灯点亮。”
我张望四周,楼梯旁边的墙壁有一凹孔,里头放了一盏老旧的小油灯。
那是一盏装了符纹光石的油灯。扭开旁边的杆子,一道黯淡的光芒笼罩了油灯。我提灯照了一下黑暗的空间,原来洞里有一条隧道状的地下通路,通路的中心是一条深度很浅的水道。
接着轮到柚叶和玛尔榭爬下楼梯。
“里头很暗,要小心喔!”
我头一抬,打算帮她们照亮立足点而高举油灯。
“混蛋!雷恩,你想偷看什么东西!”
柚叶按着裙子,面红耳赤地大叫。
“真的教人难以置信耶!”
连扛着行李的玛尔榭也跟着一起痛骂我。
“我、我才没有偷看咧!”
我提着油灯,可是连忙把眼睛别开。
最后,库勒丝攀着楼梯从下面把圆形石盘盖上,堵住洞口。
来自外头的光线被挡住,四周的光源只剩我手上这盏油灯。
“往这走。”
库勒丝从我手中接过油灯,领头前进。
“连地下都有水道呢。”
“王都位处高地附近,也没有大型的河川,为了确保水源,早在一千年前城里的人工水道就设计得很完善了。”
“所以说,我们现在经过的地方也是在一千年前建造好的啰?”
玛尔榭就像深感佩服似地看着幽暗的石壁说道。
“水道深及地下深处,甚至包含了现今已不再使用的场所——有谣传说,水道的最深处是一个人称‘圣域’的空间,当中藏有古代的财宝。也不乏一些有勇无谋的人前往水道深处冒险,然而那些人统统有去无回,甚至连个尸体的影子也不见。”
叩、叩,我们四人的脚步声在地下水道回荡。地下水道四处遍布着岔路,一行人爬下楼梯,深入地底更深处。我现在的心情好像在蚂蚁的巢穴迷路一样。
不久,库勒丝在数不清是第几个楼梯前停下,开始往上爬。楼梯上头是一条短通道,往里面走有一扇小型的石门。
库勒丝从皮腰包掏出一把钥匙,插进了门的钥匙孔。
一推开门,类似户外光线的光明便从里头倾泻而出,刺眼得让人眼睛发疼。
库勒丝走进了门内,我们三个也战战兢兢地随后入门。
“……好漂亮。”
穿过房门,我不禁发出了赞叹。
“太教人吃惊了……真的是很华丽的地方哪!”
柚叶也感动地环视四周。
“好像在海中喔……”
玛尔榭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仰着头观看天花板。
原来门内是一处挑高二层楼的大厅,地面铺设有光鲜亮丽的白色石头地板,里头可以看见一张会议用的大型长桌和椅子。
红土色的墙壁上有好几扇通往邻房的门,空下来的墙面则张贴了形形色色的单子。除了诸多报纸和杂志的剪报以外,还有字迹潦草的备忘笔记。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天花板。
在我们的头顶上,可以看到飘浮在半空中的水在流动。
用心细瞧,不难发现是流线的符纹使天花板变成透明的材质。因此,才能透过天花板看见在上头流动的水。
外面的光透过水流射进室内,使厅堂在明亮的光线下摇曳。
“这间厅堂的正上方其实就是王都水道的局部。”
库勒丝仰头看着上面说明道。
“这样的话,不就站在外面就能看光里面了吗?这里不是秘密藏身处吗?”
“不用担心。天花板使用的是一般石材,只是藉由画在上头的符纹的力量,让它变成从内侧可以看见外面而已,从上面看只是普通的石头。”
或许是听见我们的谈话声,厅堂里面的门打了开来,数名男子从隔壁走出。
那群男子身着朴素的上衣,有肌肉发达的人,也有体格高瘦感觉个性懦弱的人,基本上都是些王都路上随处可见的平凡年轻人。
“库勒丝,很高兴你能平安归来。”
在那些年轻人之中,夹杂着一名身穿深蓝色无袖背心的中年男子。
他有一张微胖、并戴着圆眼镜和蔼可亲的脸。
中年男子一发现我们,便大大地摊开双手,高兴地投以微笑。
“哦哦,怎么会是你们!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与你们再会!”
我和柚叶还有玛尔榭不禁面面相觑。
“……你是谁?”
“哎呀,这大概是第一次我露出脸来吧,还记得我们坐同一部马车吗?”
经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那个声音。
他就是在前往王都的马车中,坐在前面位置看报纸的那个男子。
库勒丝重新面对我们。
“欢迎来到我们独立佣兵团‘达那的末裔’本部,他们是我的同志。”
“…………咦,独立佣兵团?我记得那好像是萨伊克斯所属的组织吧?”
“你们认识萨伊克斯?”
“别说认识,我们还并肩作战好几次呢。就是我收下他所拥有的火之戒指,唤醒火之公主——穗花的。”
说罢,库勒丝一双眼睛瞪得更圆更大了。
“你们究竟是……不,看来我还是先重新介绍自己比较恰当吧——我是库勒丝·席恩,是独立佣兵团‘达那的末裔’的代表,也是萨伊克斯的……双胞胎姐姐。”
“唔呣,没想到那个娘娘腔美少年的姐姐,竟然会是个帅气美少女哪……这个世界还真小啊。”
“……柚叶,你不要为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佩服,好吗?”
话说,那个萨伊克斯有双胞胎的姐姐,的确教人感到意外就是了。
听完她的自白,我才注意到库勒丝所使用的短剑跟萨伊克斯的一样。
我记得,那短剑的刀刃是用利亚˙法露矿石和纯银混合而成的原料打造的,比钢铁还坚硬的样子。
我们被带到厅堂内部的桌子就坐,跟我同一侧的有柚叶和玛尔榭,对面则是库勒丝和那名中年男子。
我在两人面前谈起了我们至今的遭遇。
以最初和柚叶的邂逅为开头,后来如何和萨伊克斯认识,以及在过去的战斗中唤醒穗花,之后我们又为了保护穗花而前来王都的事。
说明中,我也坦承自己和洛依德是兄弟的关系。
库勒丝他们原本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直到我把水之戒指展示出来,他们才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
“既然如此,那更需要盛大欢迎你们了。更遑论,还有公主本人亲自造访……”
“唉,用不着那么多礼,用平常的方式接待本宫即可。”
柚叶已经完全露出趾高气昂的态度仰靠在椅子上。
“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柚叶公主,请问您现在有特别需要什么吗?”
“这个嘛,本宫想尝尝王都最美味的甜点。”
“啊,人家也想吃——!”
“呜咪!”
玛尔榭和跑到桌上的芙纽一同举手表示附和。
库勒丝用认真的眼神定睛注视着芙纽。
得知芙纽是古代的荷姆库鲁斯,她一定好奇得快要无法自持了吧。
“…………好可爱喔。”
她伸出手拧了芙纽的脸颊一把。
“呜喵!”
芙妞哀叫一声,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抱、抱歉,我的手忍不住就……”
库勒丝深感歉疚似地垂下了头。
“柚叶和玛尔榭,你们现在要求吃蛋糕也太强人所难了,这里可是秘密藏身处耶。”
“不用那么见外,招待公主和她的伙伴也是我们的责任。”
库勒丝说道,向我们介绍了隔壁的中年男子。
“他是乔诺裘,是一名笃信公主信仰的王都贵族,目前担任我的参谋。”
“今天能有机会拜见公主殿下的尊容,也不枉我过去付出的辛劳了。”
乔诺裘向柚叶深深垂低了头。
“想要本宫的签名尽管直说吧。”
“哪里的话!在下岂敢作这种胆大的要求……”
我说柚叶啊,就算人家再怎么信仰虔诚,你都不可以这样强迫推销吧!
“言归正传,果然你们这一类人还是存在的呢。”
我忽然有种很深的感慨,开口说道。
“即使是在王都,还是找得到像你们这种试图抵抗罗古卢的人。我本来还以为这座城市的人已经全部都变成不敢反抗罗古卢的傀儡了呢。”
“是啊,在这里齐聚一堂的同志也是王都的居民。他们都是为了保护公主——继承公主的意志、保护国家才集结在一起的。”
以前我也有听萨伊克斯谈过,这个佣兵团本来是萨伊克斯和库勒丝的祖父为了保护能唤醒火之公主的戒指所成立的。
“放眼当下,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罗古卢皇帝。他为了夺取‘神之血’,正准备加强对王都的支配。本来我们想藉皇帝到访的大好机会进行暗杀的……只可惜我们惨遭挫败。”
“这次失败了,下一步你们怎么走?”
“下一步已经想好了。明天,皇帝将在水晶塔向王都市民举行大规模演讲。”
“大规模演讲?什么样的演讲啊?”
“水晶塔设有演讲用的投影装置,当天会在上空投射出巨幅的演讲者身影,让声音传遍王都各个角落。虽然不清楚皇帝将演讲什么内容,恐怕应该是要求市民对皇帝效忠吧——当他现身演讲的时候,就是下一回暗杀的良机。”
“虽说是暗杀,你也不会夺走他的性命吧?不是自称不杀的暗杀者……”
“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如此,因为我们最大的目的在于解放王都——问题是,那个叫做洛依德的男人不是好惹的。先前,没料到有那么强力的符纹师在服侍皇帝……”
语毕,库勒丝就像长考般开始陷入沉默。
“嘿,你们不介意的话,作战期间由我负责牵制老哥如何?”
我试着做出如此提议后,库勒丝的目光显得有些讶异。
“你?不论有什么苦衷,你们好歹是兄弟吧?”
“就是因为是兄弟,所以才要由我来啊!只要我想办法掀起骚动,一定能吸引老哥的注意力。一旦成功吸引他,你们就趁那机会把皇帝……”
但库勒丝先是露出愁眉不展的表情沉思,然后静静地摇头否决。
“你的提案是值得一试没错,但是洛依德还是交给我们来对付——听好了,这将是一场血战,不该把兄弟的羁绊用在这种事情上。”
库勒丝莫名强硬的语调,使我不禁缄默了下来。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她的道理……倘若我终将逃不了必须和亲生哥哥一战的宿命,至少希望我们能在堂堂正正的情况下正面对决。
话说回来,她能把话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是不是表示她对家族怀有特别的情感呢?库勒丝的弟弟不就是萨伊克斯吗!
说到这个,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念头。
“我老哥跟皇帝都在水晶塔,我们不能联络萨伊克斯拜托他帮忙吗?他为了保护穗花,照理说应该也在水晶塔才对。”
“我们也希望可以取得他的协力,但他作战时总是一个人独自行动,不会跟我们携手合作的。”
“他很爱用一匹狼当理由对不对?他这人对同伴也一样不讲情面耶,真是的。”
“啊,对了,我想到一件事……”
玛尔榭突然敲了一下手掌。
“刚才游行和雷恩失散之后,萨伊克斯先生有跑来拜托我带话给你。”
“玛尔榭,这种事拜托你早点想起来好不好。”
“耶嘿。”
“耶嘿个头啦!不过他既然会有话要跟我交代……这表示他也觉得我这个人值得信赖吧?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好几次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嘛。”
“他有点生气,说你怎么擅自跑来王都啊。”
“啊,是吗……”
“另外,就是今晚十点到水晶塔附近的公园找他。”
“有办法联络到我弟弟吗?”
库勒丝探出身子大叫。
“看来应该是没错。你有需要的话,我们帮你带话给他好了?”
“务必拜托你了。我们这就告诉你详细的作战计划,请你将内容转告给他。之后,再请同志为你们带路到公园吧。”
库勒丝和乔诺裘向我详细说明了明天预定进行的暗杀作战内容。
煽动人员的配置、库勒丝的侵入路线,以及执行的时刻……
他们希望我将这些细节转达给萨伊克斯,拜托他设法引诱洛依德离开皇帝。
“听好了,水晶塔附近也有很多罗古卢士兵,务必提高警觉。”
“啊啊,没问题。感觉我好像秘密情报人员喔。”
虽然我并没有直接参与作战,可是一想到我握有重要机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呢。
“愈来愈有谍报活动的味道了哪~掌握情报,就能掌握作战喔!”
柚叶像个小孩一样,露出兴奋不已的表情。
“轮到谍报员玛尔榭小姐出动啰!”
……最好有那种会忘记带话的谍报员啦。
“柚叶和玛尔榭别闹了,这又不是在玩游戏。”
“那当然。别看本宫这样,我可是有在偷偷收集情报的耶,仔细看好了!”
柚叶在桌上摊开了身上持有的吃遍王都美食的地图。
地图上不仅画有箭头,柚叶还在上面记了一些东西。
“刚才走在街上的时候,本宫就悄悄记下了我所观察到的街况。”
在场的人无不发出惊呼凝视地图。
“你真有一套啊,柚叶。上面这个……写了什么?罗古卢士兵的配置?还是能提供我们作为藏身之处的地点?”
“哼哼,才不是那种小儿科的情报呢。”
柚叶竖起食指“啧啧啧”地摇晃,然后“碰”的一声把手放在地图上。
“听了别吓到了!此乃本宫独自调查,内行人才知道的甜点专卖店地图!味道诱人的店本宫一间一间查过了!你不会想到不为人知的真正名店会藏在这种地方喔!”
……有所期待的我,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位在王都中心的蓝色塔——水晶塔,周围有一座绿意盎然的宽阔公园,提供市民作为平时休憩之用……的样子。
不过天色一黑,公园就成了情侣谈情说爱的场所。有好几对勾着手臂的男女,一如在避人耳目似地漫步在各处的树荫底下。
虽然这里不见巡逻士兵的踪影,不过只要往水晶塔靠近的话,应该会碰到吧。
跟我同行的只有柚叶一人。原先我是打算一个人前往的,但考虑到被罗古卢士兵发现的情况,或许有可能需要借助她的力量。
找她同行的理由还有一个。现在我和柚叶都用围巾遮住半边的脸,勾着手走在路上。
“喂!干嘛贴得那么近!不要以为咱们正在假装约会,就想得寸进尺!”
柚叶低声斥喝着。
“不过是为了避开罗古卢士兵的耳目,才假扮成情侣罢了。”
一阵带着秋意的微寒冷风吹拂而过,使枝叶沙沙作响。
抬头可以从树枝的隙缝间看到细细长长的水晶塔,可能是内部发光的关系,水晶塔整体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蓝光,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话说,每天住在那种地方不知是怎样的感觉喔?”
“哼哼,那可是你这种穷鬼一辈子都住不起的地方耶。怎么,你就尽管觉得懊恼、不甘心吧!”
“我才没有不甘心咧。空间大又怎样,清扫起来不是麻烦得要死!”
“扫除这种事丢给佣人去搞定就行了。穷鬼就是穷鬼,尽烦恼些鸡毛蒜皮之事。”
就在我俩忙着斗嘴的时候,附近的树底下传来了像是在窃窃私语的叫唤声。
“雷恩,我在这里。”
仔细一瞧,在公园路灯照射不到的黑暗中,隐约可以看见有人影在动。
“萨伊克斯吗?”
确认四周没有第三者的气息后,我和柚叶火速上前。
萨伊克斯的脸依稀浮现在树干旁边,看来他是单独前来赴会。
“喂,娘娘腔美少年!穗花姐姐呢!”
见柚叶压低音量怒骂,萨伊克斯一副头痛的表情用手扶住额头。
“因为有一场邀请了王都贵族的晚宴还是什么的,穗花目前人在房间里休息。现阶段并未发生会对她造成危害的事,她被奉为最上级的贵宾。”
“原来如此,那本宫安心了。只不过,这样的待遇也是理所当然的哪。”
“所以呢,你们往后有什么打算?本来我是担心你们会不会多此一举帮了我倒忙,才麻烦你们跑这一趟。结果,竟然悠哉地在约会。”
“用不着羡慕,相信你的春天也很快就会到来的。”
“我们才不是在约会!告诉你,萨伊克斯,仔细听好了,我们现在暂时栖身于‘达那的末裔’本部,是库勒丝带我们去的。”
“我姐带你们……?”
萨伊克斯面露些许吃惊的表情蹙起眉头。
我向他说明了和库勒丝认识的来龙去脉,以及她明天预定实行的暗杀作战。
“所以,她希望你能配合作战把我哥……洛依德从皇帝身旁引开……你说呢?”
萨伊克斯在聆听我说明的过程中,始终摆着一张扑克脸。
“雷恩,你赞成我姐的暗杀计划吗?”
“啊,我是觉得暗杀这手段有点残暴啦,可是,库勒丝是不杀主义……”
“我问的不是那回事。我是问你,你认为只要杀了皇帝一人,所有的事情都能获得解决吗?就算消灭了皇帝,顶多也只是马上换另一个权利者出头罢了。然后你们要继续暗杀下去吗?这种计划是能重复进行几回?”
“那个……你说的是没错……”
“我姐她单纯只是想向罗古卢复仇罢了。这种建立在复仇心理上的作战,我是绝不会参加的。”
“复仇?她是要复什么仇啊?”
萨伊克斯没有回答,取而代之说了这样的话:
(插图)
“反正我会用我的方式行动,你们快点回凯尔兹城去。”
“想要自己一个人留在王都?你做梦!”
“……我当然留在王都啊,毕竟这里可是我出生长大的故乡。”
这么说来,我确实没听说过萨伊克斯出身地的事。只知道他不是我们城里出身的人……
“如果要举这种理由,那我也能可以说穗花是长年供奉在我们城里的公主啊。暗杀与否另当别论,我也希望自己能贡献点力量来帮忙穗花。”
就在双方各执一词,相持不下的时候——
有个缓缓靠近的脚步声冷不防响起,我们闭上嘴巴停止了争论。
朝脚步声的方向看去,有一个弯腰驼背、身戴头巾,时间这么晚了依然在外头散步的老婆婆,拄着拐杖慢慢前进。总之,看起来并不像是跟罗古卢有关系的人。
老婆婆一路直朝着我们所在的树下走了过来。
在暗夜中停下脚步,老婆婆转动头巾底下的眼睛向上看着我们。
“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迷路了?”
弯腰驼背的老婆婆向开口问话的我露出亲切的微笑后,视线转向了萨伊克斯。
“……你是萨伊克斯·席恩先生吧?”
那是个十分年轻的声音,让人无法相信是从那张爬满皱纹的脸所发出来的。
“这副模样是乔装出来的吧?你到底是谁?”
老婆婆……乔装成这副样子的人物没有正面回答萨伊克斯的问题,而是如此说道。
“久仰你的大名,‘达那的末裔’的斗士。在此,我有一个诚心的请求——拜托你庇护我。”
老婆婆把贴在脸上的肤色橡胶面具撕下了一半。
从中显露的是一张美丽高贵,尚有一丝少女神韵的年轻女性面孔。
那是我在白天的游行里也目睹过的脸……
“我是菲亚娜王国的女王莉米雅——明天我就要被罗古卢皇帝处刑了。”
“太梦幻了……!没想到地下居然有这种场所!”
抵达佣兵团本部的莉米雅女王一脸感动地环视张望。
相对地,佣兵团的成员见到无预警地出现、身着老妇衣物的女王,无不哑然失声。
“莉、莉米雅女王,您怎么会突然来到这种地方?在下自然竭诚欢迎,可是……”
库勒丝和乔诺裘一同屈膝下跪,脸上都挂着困惑的表情。
于是,库勒丝用要求说明的眼神,看了把女王带来的我。
我把萨伊克斯拒绝协助库勒丝,以及随后莉米雅女王前来寻求庇护的始末全都告诉了她。
“原来如此……我们佣兵团也包办了不少王室的委托,所以女王知悉家弟的名字,倒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可是萨伊克斯必须保护穗花。因为假如女王将被处刑的事情为真,表示穗花同样也有危险。
因此改由我和柚叶把寻求庇护的女王带回本部。
“女王,您说自己将被处刑,请问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厅堂桌子最尽头的座位被我们空下来,让给女王使用。像这样一看,尽管女王现在衣着朴实,还是洋溢着一种有如熠熠闪亮的灯火般的存在感呢。
“在那之前,我必须先跟各位提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关于罗古卢皇帝来访我国的真正目的,那就是……光明公主。”
“光明……公主……?”
我不禁低喃出声,意想不到的发言令在场所有人皆面露困惑。
“其实,光明公主早在一千年前便觉醒了。”
“……一千年前!?”
“觉醒后的光明公主以菲亚娜王国的真女王之姿,为国家的发展贡献一己之力至今。但她绝不会公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长年隐瞒自己的存在。而我们一族,就是顶替光明公主成为幕前的影之女王。我族世世代代都以女王的身分站在国民面前,代光明公主发言——所以说,我以女王身分发表过的谈话,实际上都是出自于光明公主的口中。”
“这么说来,我国不就等同于是光明公主一手发展起来的吗?可是,她为什么要躲起来呢?她如果能跃居幕前,我觉得大家会更高兴的……”
“关于光明公主的苦心……恕我现在无法详细着墨。唯一能告诉大家的是,公主十分忧心自己的力量会再次为这块土地带来战火。”
往昔,失控的公主力量曾一度令世界陷入毁灭的边缘,想必光明公主一定是害怕那个景象又再次重现吧。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会不愿让自己的存在曝光,以免有人贪图力量。
“光明公主就在身分没有曝光的情况下,长年以来一直苦思让菲亚娜王国和罗古卢帝国之间建立和平关系的方法。然而,罗古卢却不计手段,处心积虑地以收买、恐吓、暗杀等各种方式对王室鲸吞蚕食。一年前,连符纹也被明文禁止,罗古卢的支配变得更加强势。
然后,就在前些日子,光明公主终于无法再坐视罗古卢的苛政,打算现身发挥抵抗他们的力量。不过,她的计划最终宣告失败了。当罗古卢一知道光明公主的存在,随即以不知名的方式封印了光明公主的力量。”
“封印公主的力量?他们有办法做到这种事?真是无法置信……”
柚叶显得瞠目结舌。
莉米雅女王保持短暂的沉默后,像是强忍痛苦似地说道:
“明天早上,皇帝将在大型演讲宣布和菲亚娜王国合并的消息。”
“您说……合并?”
我情不自禁地大叫,厅堂内的同志也慢慢开始鼓噪了起来。
合并的话,不就包括我们所居住的城市在内的整个国家,不论名与实全都变成罗古卢的囊中物了吗?
“皇帝预定在得到光明公主力量的同时,在当天傍晚以反叛的莫须有罪名来处决我。我是事前察知他的计划,在臣子的协助下脱逃出来的。”
莉米雅女王环视了集合在厅堂的所有人的脸。
“所以,我在此恳求,希望各位可以庇护我,并且拯救光明公主。”
“话说,你竟然自己一个人落荒而逃向人求救,所以本宫才说你是半吊子女王。”
柚叶用辛辣的口吻呛声道。
“半、半吊子……吗……”
莉米雅女王意志消沉地垂低了头。
“拜、拜托,柚叶!你说那啥没大没小的话,对方可是女王陛下耶!身分很了不起的人物,说话不许那么失礼!”
听我这么一说,柚叶泪眼汪汪地怒瞪了我。
“你、你这混蛋子民说话才没大没小呢!听清楚了!本宫不厌其烦地提醒你,我可是世界创始者的公主之一喔!比起区区一国的女王要了不起太多了!”
“啊……这么说也有道理。”
不好意思,我真的完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您是……公主吗?”
莉米雅女王面露惊讶的神情定睛注视柚叶。
“呃、呃,她是公主没错。虽然,她这副德性会让您觉得很难以置信……”
“什么叫这副德性!”
柚叶狠踩我的脚。
“不,我相信。您是柚叶公主吧。我之前就感觉到您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此外,您身上拥有和光明公主相似的氛围。”
“看吧、看吧!再怎么没半吊子,毕竟还是一介女王嘛,视人的眼光比这个窝囊的子民要高明多了。”
柚叶笑咪咪地满足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逃走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对于抛下光明公主和其余臣子自己一个人逃走这件事,我也是苦不堪言。即便我只是代为站在幕前的影子,对外仍是这个国家的女王。一旦我被处刑,意思就等同于这个国家完全落入罗古卢皇帝的手中。因此我无论如何一定得躲起来,不能被敌人捉走。”
女王和国家生死与共。所以,赌命作战听起来固然感觉神勇,但对女王来说其实是十分不负责任的行为吧。
“您的状况我们了解了。罗古卢军并不知道我们本部的存在,您只要待在这里必然安全无虞。我等明早将动手暗杀皇帝,觊觎光明公主的不肖人士也会因此一举歼灭吧!”
库勒丝向莉米雅女王用力点头做出如此表示。
“不过女王既然失踪了,皇帝一定会动员所有人力寻找下落吧?这里也难保一定安全无虞不是吗?”
我一打岔,库勒丝便盘起双臂陷入沉思。
“确实,罗古卢军——尤其是那支黑豹部队的情报收集能力,绝对不容小觑……莉米雅女王,目前罗古卢军已经发现您脱逃了吗?”
“他们以为我在房间就寝了,而且有臣子在门外站岗。我已经离开水晶塔的事情,今晚应该不会走漏给罗古卢知道。问题是明天一早……”
“皇帝大演讲的时候吗?那刚好是我们出发前往执行暗杀作战的期间……”
库勒丝面有难色。当这座本部的人员全数出动的同时,敌人也会发现女王失踪了。
“呐,信得过我们的话,就让我们来保护莉米雅女王吧。”
“由你们保护?可是,这是给我们佣兵团的委托……”
“想法别那么不知变通嘛。呐,你们也赞成吧?柚叶、玛尔榭。”
柚叶只要注入Seed就能发挥公主的力量,玛尔榭也十分善于应用符纹之力,照理说她们都是能保护公主的坚强战力。
“这样感觉我好像是保护女王陛下的玛尔榭骑士喔!真的太帅了!”
“本宫也不介意,趁这机会严格锻炼一下那个半吊子的女王。”
……反正,我们也不见得一定会跟罗古卢军打起来就是了。
“请、请不要说我半吊子了……”
莉米雅女王有些难为情地鼓起红红的腮帮子,然后环视在场的众人。
“各位,谢谢。你们能答应我的请求,在此向你们致谢。”
“不过,难得女王露面了却只是躲躲藏藏的,感觉有点可惜说。”
“慢着,雷恩!你不会想拖莉米雅女王加入战局吧!”
玛尔榭劈头就责怪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办法让王都的人也听得见莉米雅女王的声音。”
“我的……声音吗?”
“嗯,就是向王都的居民打气,叫他们别屈服给皇帝了。如此一来,搞不好大家就再也不会对罗古卢言听计从了。”
“或许是有这个可能吧……但是,向众多的市民呼吁,就等于以女王身分发言。而我到头来还是幕前的影子,除了一字不漏地转达光明公主的话语以外,严禁我以女王的身分发言。万一打破禁忌,我就必须辞去现在的地位。”
会有这样的禁令也不奇怪,毕竟如果有两个女王各说各话,只会招致国民混乱而已。
永远生活在水晶塔的光明公主,以及被禁止自行发言的莉米雅女王。
总觉得大人物的不自由之处其实也不少嘛。
“我们来重新研拟暗杀计划吧。此次作战事关光明公主的命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库勒丝说道,在桌上摊开了水晶塔的平面图。
平面图上呈圆形切片状的楼层合计有数十层楼之谱,并且有大厅堂和零星小房间等等的标示。
我注意到在平面图中,塔的中央就跟甜圈圈一样是空的。
“塔的正中央为什么会是空白的呢?”
“那里是光明公主生活的空间。除了少数王室的人以列,没有人知道里面长什么样。”
莉米雅女王从旁打岔道。
“所以,她一直关在里面生活到现在啰?一待就是一千年……”
虽然,那个空间一定是很宽敞豪华的房间,但是要永远待在里头生活吗?
接着,库勒丝和担任参谋的乔诺裘开始重新研拟暗杀的作战程序。
猛一看,库勒丝那双凝视着平面图的眼睛里,仿佛暗藏着对暗杀皇帝一事乐此不疲的黯淡光芒。
“对了,萨伊克斯跟我说库勒丝你是为了复仇才计划暗杀皇帝的……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弟跟你说这种事?”
“他说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打算协助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库勒丝离开平面图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抒发怀旧之情似地开始侃侃而谈。
“那是八年前的往事了,那年本佣兵团的负责人还是我们姐弟两人的父亲。当时王都的街上还见不到罗古卢的影子,环境也很和平,佣兵团接受王室的委托负责护卫要人的工作。后来罗古卢的使者开始渗透王室,伸出魔掌。家父在嗅到危机的上任女王的委托之下,为了阻止罗古卢支配王室而战。他不仅揪出了渗透到王室的间谍,并且全都予以流放。
事情发生的那天。家父很难得地在作战期间,带着我们一家四口到城里去玩——事件就是在这时发生的。光天化日之下,家父遭到黑斗篷的男子从背后偷袭而死。不只是家父,就运家母也因为舍身保护家父,跟着一同丧命了。至今,我还记得父母在看热闹群众的围观下,倒卧在血泊中,只剩尚年幼无知的我和萨伊克斯害怕得相依的那个画面。”
淡淡地叙述着往事的库勒丝表情显得十分平静。可是,不管怎样我就是觉得她注视上空的眼眸中,好像有道黑影存在。
“之后,眨眼间王室便一步步落入了罗古卢的手中。菲亚娜王军被架空,有名而无实;数千名罗古卢士兵进驻王都,再也没有人能与其抗衡。‘神之血’的采掘设施也一座一座接连兴建,我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它们开始喷出红烟。同时在心中发誓,有一天我一定要向他们复仇。”
说完,库勒丝茫然地仰望着天花板上的流水。
原本她那蒙上黑影的眼眸也恢复了光明。
“——或许就是父母的死,促使我走上暗杀之路也说不定。”
“原来你们姐弟有段这样的过去啊,萨伊克斯完全没向我提起过。”
“别看我弟那样,他可是很纤细的。”
这一席壮烈的谈话使得厅堂笼罩在沉默之中。就像要一扫沉重的气氛般,库勒丝开口说了:
“今宵有幸得公主与女王亲临本部,可是值得纪念的人好日子,岂能一直谈这些郁闷的话题呢?今晚就举办派对,预祝明天的胜利吧!”
后来,库勒丝和同志们准备了在城中各处张罗到的美食佳肴,请我们饱餐一顿。
柚叶和玛尔榭,还有芙纽将所有的蛋糕一扫而空,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表情。
另一方面,年轻的同志们则面露羞涩,向莉米雅女王攀谈。
大家在开战前,享受着片刻的热闹。
不一会儿夜深了,我们在佣兵团的本部入睡,以备明天的作战。
睡着时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了洛依德……我的哥哥。睡梦中,老哥他被刀刃刺伤了腹部,浑身是血的他面露痛苦的模样跌跌撞撞地走着。是卡尔马刺伤他的。
城里的市民包围着老哥,可是大家只是远远地围着观看,没有人想上前救他。
‘你这杀人凶手!’
有人拉开嗓子大声谴责,陆续有民众跟着怒骂,把愤怒与怨气发泄在老哥身上。
为什么?明明他才是快要死于他人刀下的被害者啊!
不但遭到蛋洗,还被掷以刀刃,老哥身体的伤势愈来愈严重。
最后,老哥终于气力放尽倒在原地。
每个人都一脸困惑,盯着老哥的尸体。
一人、两人,大家接二连三地离开现场,最后只剩老哥的尸体独留在原处。
——我心头一惊,猛然醒来。
真是令人不舒服的梦。内容综合了我被人家问及的洛依德,还有傍晚库勒丝所谈及的自身经历。
不过这梦感觉莫名写实,宛如我是透过梦境体验发生在洛依德身上的事件一样。
我在佣兵团本部小房间的床铺上睁开眼睛,晨光透过流水的天花板洒进了室内。
“那么,暗杀罗古卢皇帝作战就此开始!”
佣兵团的厅堂里,库勒丝站在排成一列横队的十名同志面前一如宣言似地大喊道。
我和柚叶、玛尔榭肩并肩地站在厅堂的墙边,旁观那个画面。
莉米雅女王则站在回廊上,凝望着即将上战场的战士们,身旁有乔诺裘随侍。
十名同志皆身穿皮上衣或灰色衬衫等简朴的服饰,不过衣服底下都佩带着短剑和炸弹,甚至有人手持用木板夹住掩饰外型的长火枪。
“还有谁有问题吗?”
听库勒丝这么一问,我畏畏缩缩地举起了手。
“不能用那把枪狙击皇帝吗?”
“火枪的命中率太低了。单凭一把火枪,在暗杀中是派不上用场的。不过往后只要多加改良,想必也能成为强力的武器就是了。”
库勒丝回答完,又扫视了同志。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没有!”
同志们气势如虹地回答库勒丝的问题。
“如果惹库勒丝小姐发脾气的话,感觉还挺可怕的耶。”
玛尔榭小声地跟我咬耳朵。
“人家好歹是佣兵团的队长啊。”
“雷恩要是当她的部下,大概每天会被她凶到哭爹喊娘吧。能充当温柔体贴的本宫的一员手下,还不懂得感激。”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手下了啦!”
就在我们斗嘴的时候,库勒丝转头望向我们。
“今晚一起干杯庆祝胜利吧,女王就托付给你们了。”
“喔、喔,交给我们就对了!”
“那么出发吧,同志!”
库勒丝大声高呼,准备举拳振臂。
“呜——呜喵——!”
地板上的芙纽忽然竖起全身的毛发开始低吟。
“芙纽,安静乖乖的!怎么啦?”
“呜喵、呜喵——!”
芙纽不听我的命令,就像在捣乱似地绕着我们跑来跑去,最后逃进了玛尔榭的旅行袋里。
“……有人。”
库勒丝压低声音呢喃,瞪着对外的石门。
外头响起了仿佛在刮石门般的喀喀声。
“把女王带到隔壁的房间!”
库勒丝大喊,乔诺裘连忙带着莉米雅女王,小跑步赶往位在回廊内部的一扇小门。
“雷恩,你们也快点带着柚叶躲起来!”
大声警告我们后,库勒丝两手拔出了短剑。
下一秒,门闩随着爆炸声沉甸甸地掉落到了地上。
我们还来不及找地方躲起来,石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门后出现的是头戴细长高礼帽,全身披挂着一袭黑色斗篷,面无表情且眼神冷漠,一如幽鬼般伫立的男子。
从厅堂里面能看到的人就有三个,而且门外还传来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带头的男子从斗篷下面伸出右手臂……装备在手上的银爪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一晃眼,黑影如同疾风般横穿了视线。
“锵!”耳里响起刀剑的撞击声,库勒丝以两把短剑招架住瞬间侵入到厅堂中央的黑斗篷所击出的钩爪。
“唔……为什么你们会知道这里……”
在黑斗篷通过的地方后面,有一名侧腹被砍伤的同志倒地呻吟着。
“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踩着靴子发出响亮的脚步声,一名音调油腻的男子走进了室内。
尖尖的鼻子,银色的鬈发。
卡尔马一站定,先是轮流扫视了厅堂内所有人的脸。
“揪出莉米雅!其他的人以反叛皇帝的罪名逮捕!统统给我绑起来!”
入口附近的黑斗篷们一同化身成黑影在厅堂散开。
“咕呜!”
那些同志还来不及拔出武器,就被陆续扑到自己身上的黑斗篷给一个个制伏了。
我把手搭在符纹剑的握柄上。
“慢着,雷恩!快灌注Seed给我!”
柚叶大喊。只要我灌注Seed给她,她所身怀的公主力量就能获得解放。
“啊、啊啊,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了,柚叶!”
当我伸手准备碰触她的瞬间,背后猛然有一股刺人的寒意。
我抱起柚叶的身体跳向旁边回避。一个失足,我跌倒肩膀撞到地上。
一名黑斗篷男站在我前一秒所在的位置,钩爪笔直地刺向了前方。原本应该是瞄准我背部刺来的钩爪,如今刺进了墙壁里头。
“趁现在!柚叶,我要注入啰!”
我抓住黑斗篷忙着把钩爪从墙壁拔出的机会,用双手触碰柚叶的侧腹。身为棺木公主的她,身上的符纹的中心就在这里。
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描绘柚叶战斗的英姿,将那想像力转化为Seed。
……就在那瞬间,一阵如火花迸裂般的剧痛袭击了我的双手。
一股排斥的能量环绕着柚叶的身体,导致我贴近她身体的双手被弹了开来。
“怎、怎么回事……?不能灌注Seed给你?”
我吃惊地望着柚叶。
这是……Seed传输失败吗?
柚叶同样以不可置信的表情回望我。
“太、太奇怪了,雷恩。本宫的身体不能接受你的Seed。”
不能接受……?
我又尝试把手伸向柚叶。
但结果还是一样,强烈的排斥力量把我的手推了回去,使Seed产生逆流。
为什么……这是什么原因?为何我没办法把Seed灌注给柚叶?
“可恶,这样的话我只好……”
就在我手握符纹剑的剑柄,准备起身的时候。
有一股寒意突然袭向我的后颈。
三根锐爪抵着我的脖子,稍稍刺进了肉里。
另一名黑斗篷降落在柚叶的身后,同样以钩爪抵住她的脖子。
如果敢轻举妄动……脖子就会被他们二话不说地刺穿。
在厅堂的中央,库勒丝正跟三名黑斗篷交手。
挥舞着两把金光闪耀的短剑,将攻势猛烈的钩爪攻击全数弹回。
居然有办法不让那迅如疾风的黑斗篷越雷池一步……真不愧是那个萨伊克斯的姐姐哪。
可是我的佩服持续不了多久,有一黑斗篷一如自天花板落下的黑影般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她的背后。
该名黑斗篷举起手臂,爪尖瞄准了库勒丝的背部。
“快逃啊!库勒丝!”
虽然,她听到我的惊呼声而猛然回过身子,可是没有余力闪避攻击。
就在钩爪即将触及到库勒丝那一头摇曳发丝的瞬间……
一阵地鸣般的轰声响彻厅堂,打在地下室的墙上形成反响。
巨大的岩石手臂以穿墙而出之势从厅堂的墙壁伸出,以掌心击溃站在库勒丝背后的黑斗篷。
紧接着另一只手臂则猛力横向挥击,把库勒丝正面的三人给击飞了出去。被击飞的黑斗篷撞在对面的墙上,或许是失去了意识吧,他们一动也不动。
手拿符纹包的玛尔榭站在两条胳臂的中央,从符纹包拿出来的符纹描绘清扫机一边发出嗡嗡的低鸣,一边在四周跑来跑去。
“玛尔榭!干得好啊!”
墙壁上由清扫机所绘制,以硬质三角与四角符号组合而成的符纹正绽放着红色的光芒。粗壮得有如树干般的岩石手臂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那是玛尔榭的土灵。
“去吧,土灵!把那男的抓起来!”
玛尔榭一声令下,土灵的手臂张开了掌心试图抓住卡尔马。
卡尔马不耐烦地发出闷哼后,一声不响地纵身跃起,在她的正面站定。
“噫……”
玛尔榭浑身僵直,轻声地哀叫。
但卡尔马没有理会她,反倒跳到一旁把手放在画了符纹的墙上。
“呼唔唔唔——!”
看起来就像把憋在胸口的给气吐出一般,卡尔马的手在施力。
他那是在……灌注Seed吗……?不对,只是样子很像,但似乎是两回事。
卡尔马所碰触到的符纹变色为混浊的紫色……并且垮落了。
当符纹的局部一消失,那两条岩石胳臂旋即失去了力量,垮成一座瓦砾的小山。
光只是触碰而已,符纹就被抹除了……?
面对脸上浮现冷笑的卡尔马,玛尔榭疲软无力地在地板瘫坐了下来。
火速靠上前来的黑斗篷压住她的背,将其制伏在地。
“混帐东西——!”
库勒丝大叫着,朝卡尔马展开冲锋。她跨出前脚,左手的短剑往侧边横劈,卡尔马的闪避动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紧接着刺出另一把短剑。
当短剑即将命中卡尔马胸口时,他的身影忽然凭空消失。
卡尔马并没有消失不见,而是瞬间跳到了库勒丝的正上方。
库勒丝向上扬起脖子的刹那,卡尔马已经迅速地降落在背后,将她一脚踹飞。
库勒丝一瞬间飞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地板上。一群黑斗篷宛如贪婪的秃鹰般,争相扑向倒地不起的库勒丝身上,伸出钩爪抵住她。
——我们所有人全都被那些黑斗篷给制伏住了。
卡尔马环视厅堂,爬上通往回廊的楼梯后,走进了尽头的那扇门内。
半晌,双手遭锁链捆绑在背后的莉米雅女王被卡尔马带出了门外。
跟女王一起躲起来的乔诺裘也跟在后头。
“放开女王!”
卡尔马丝毫不把库勒丝的咆哮当一回事。
“把他们带走。”
我们在双手被黑斗篷固定住的情况下,被他们从地上拉起来强迫站定。接着双手被旋往背后,并且铐上上锁的锁链。
“柚叶……你还好吧?”
我转头看她,柚叶茫然地睁着眼睛垂低了头。
“这是何故……为什么……本宫的身体……会无法接受Seed……”
这意思是Seed之所以灌注不成,原因是出在柚叶身上吗?
我想跟她说话,可是黑斗篷拖着我的手硬是将我带走。
猛一看,有一个男子尾随在准备动身离开的卡尔马的身后。
只有他一人毫发无伤,而且没有遭到捆绑。
“为什……么……”
库勒丝朝着那名男子的背部开口说道。
“我们不是……同志吗……?”
于是那名男子……乔诺裘转头回答:
“抱歉哪——我的女儿被抓去当人质……我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出卖你们了。”
原先张贴在佣兵团本部墙上的诸多传单,如今就像纸屑一样,被人撕破飘落到了地上。
我们一行人在喝令下爬上就近的楼梯,被带出到了路面。外头的天气有些阴阴的。
这里是某个狭小的巷弄。在暗沉的黄土色墙壁包夹的巷子里,停了四辆马车。领头的是一辆黑色涂装马车,后面三辆则是装设了用来运送因犯的铁栏杆马车。
从左右两边宅邸的窗户里可以看见住户惶惶不安地探头,观看楼下的状况。
我们被引渡给罗古卢的士兵。莉米雅女王被带到第一辆马车,朝水晶塔出发了。佣兵团的同志则是被分散坐上两辆囚犯用的马车。
或许是被认定为中心人物的缘故,我、柚叶、玛尔榭还有库勒丝被分配到最后一辆马车。
我被带进马车的铁板上坐下的同时往外看,远远地坐落在阴暗的巷子后方的水晶塔映入了眼帘。
莉米雅女王会就这么被皇帝处死吗?
这时,水晶塔的上空突然有东西发光。本以为是打雷,结果却不是。
在两、三道的闪光乍现之后,罗古卢皇帝的身影浮现了。
那是利用水晶塔的装置投影出来的吧,竟然这么大肆铺张。
“喂,皇帝陛下的演讲要开始了!”
原本忙着准备护送的士兵们停下手边的工作,站得直挺挺的面向水晶塔。
投射在空中的皇帝幻影开口说话了。
‘……诸君……’
一个仿佛从肚子底部响起般,阴郁的嗓音从王都的上空越过。
‘朕甫与创世的公主订定永恒不灭之约,结下了友谊。朕身为创世公主的正统继承者的名分已获得了认定。’
……什么正统继承者啊!
皇帝持续进行演说,不久终于下达了那个宣言。
‘朕于此刻宣告,从今起菲亚娜王国将并为我罗古卢的领地。’
城中各处响起了民众沸沸扬扬的声音。
‘在此,揭示成朕的得意力量的公主之姿。’
语毕,皇帝的幻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水晶塔的顶端涌现了一道光波。那道光波就像受到推挤似地涌到上空,形成一面绽放着白光的帘幕。
范围广阔的光幕集结在中央形成块状……最后,变成一只巨大的鸟类。
鹫的凶猛羽翼和白鸟的细长脖子,下半身则是形状貌似龙的长脚和尾巴。
一只拥有龙的下半身的巨大光之鸟,在王都的上空飞舞。
“那是光明公主……露的姿态……”
柚叶以痛苦的声音呢喃道。
“但……她现在被扭曲成厄运的模样……”
难道说,封印公主的楔子被皇帝拔掉了吗?
光之鸟昂首发出有如闪电般的刺耳鸣叫,大力地拍击了一下翅膀。
从羽翼流出的细长光束,像鞭子一样歪曲了起来,飞越王都的上空。光束的前端一路伸长到包围王都的山脉……
“咻咚嗡嗡嗡嗡嗡!”局部的山脉发出让王都全城陷入天摇地晃的地鸣坍塌了。
滚滚浓烟一如火山喷发般窜上了高空,岩石滚落的轰然巨响不停撼动着空气。
包括罗古卢军士兵的所有人,都面露恐惧的表情注视着那个景象。
就在此刻,罗古卢皇帝终于得到公主的力量了。
铁栅栏的牢门关上后,载着我们四人的马车启程了。
光之鸟一如睥睨着王都般,在水晶塔的上头盘旋。
或许是巨鸟散发强光的缘故,周围感觉格外昏暗。
蔽空的浮云在强光的照射下,光亮得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柚叶、玛尔榭、库勒丝被迫坐在铁板上,头垂得低低的,一语不发。坐在对头的罗古卢兵则盘起粗壮的双臂,像是在监视我们一样,目露令人战栗的凶光。
(插图)
……忽然,我的手边有某个东西在动。
我扭过身子回头看,原来是芙纽正在尝试用牙齿咬断绑住我双手的锁链。
它应该是从一同被抛进车的玛尔榭的旅行袋偷偷爬出来的。
“芙纽,别强迫自己了。谢谢你啊。”
“呜咪——”
芙纽从后头绕到我的膝盖,用不安的眼睛抬头看我,接着转头轮流看了低头不语的柚叶和玛尔榭以及库勒丝三人。
“嘿,芙纽,你自己一个人逃走吧。”
“呜咪!呜咪!”
芙纽就像万般不愿似地用力左右摇头。
“不要耍任性了,继续跟我们在一起……最后只会被人杀死而已。”
“呜咪!”
“好了,跟大家道别吧。”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吧,柚叶等人全都看着芙纽。
“呜,本宫原先一直当你是个狂妄的宠物……不过一想到要就此与你诀别,还是挺感伤的哪。本来还想一定要找个机会跟你比赛谁才是真正的美食家说,唉……”
“呜、呜咪!”
芙纽跑到柚叶的膝上,不停跳来跳去。
“等你回到雷恩那间又小又脏的家,要尽情地午睡,连本宫的份也一起睡饱喔。”
“抱歉,我家就是又小又脏啦。”
说完,我们俩有气无力地发出苦笑。
芙纽无力地垂下耳朵,头也垂得低低的。
“人家也想再多磨蹭芙纽几下……”
“我也一样……真想不要拧你脸皮,而是好好摸你的头……”
玛尔榭和库勒丝也分别向芙纽道别。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过得很愉快……希望来日我们还能在其他地方相见了。”
最后由我向芙纽说道。多希望这时至少能摸摸它的头啊。
“呜咪、呜咪——!”
芙纽叫得比刚才更为大声了。
“你们一直吵得没完没了!给我安静点!”
士兵一如不耐烦似地站起身,从背部一把将芙纽给拎了起来。
“请、请等一下。我有一个请求。能拜托你在这里放一条生路给那只芙纽吗?它只是我捡回家饲养的宠物而已,所以拜托你放它回归自然吧。”
“谁管你那么多!”
士兵破口大骂,想要把芙纽砸在我身上。
“呜喵!呜喵喵!”
被士兵一把拎住的芙纽激烈地扭动着四肢挣扎。
“……啧,它吵到我都快头痛死了,只要放生它你就满意了是吧?”
士兵走到后面的牢门,从铁栏杆的隙缝将手伸出外面……然后把头部朝下的芙纽丢到了地上。
“呜喵!”
芙纽娇小的身躯在石块地面上弹跳。
“你做什么啊!混帐!”
“我只是照你说的放它走啊!”
我的下巴被士兵灌了一拳。我满嘴的血味,背部撞到了马车的墙上。
士兵随后在原位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从铁栅栏的窗户往外一瞧,发现芙纽正拼了命地追赶马车。
“芙纽……”
但无论它再怎么拼命奔跑,凭那副短短的四肢是不可能追上马车的。
渐渐地,芙纽的脚步开始摇晃不稳,不久便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
“呜咪——!呜咪——!”
芙纽那一路渐行渐远的悲啼声,一直在我的耳畔缭绕回荡久久不曾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