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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 2)



◇ ◇ ◇ 



这两年,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吉利的事。



藤原敏次在阴阳寮的阴阳部,看着两年份的纪录,面色沉重地叹息。



前年失火的寝宫,四年前也曾失火过,才刚重建完,又烧毁了。



皇上带着敦康亲王和媄子内亲王,搬到土御门,后来又移到了一条院。



年末,国母东三条院诠子崩逝。接连两年失去无法取代的亲人,皇上过度悲伤,卧病在床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去年也是噩耗不断。



受皇上宠爱而怀孕的御匣殿,在阴历六月死去。阴历八月,东宫妃也随她而去,与世长辞了。



她们两人都是定子皇后的妹妹。



所有人都觉得不吉利,但没人敢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事。



阴历十一月,发生了月蚀。除了月神躲起来的天大事件外,还发生了重建的寝宫又被烧毁的异常事件。同时从温明殿和绫绮殿烧起来的火,瞬间蔓延,造成神镜被火吞噬的前所未闻的大事件。



与藤壶中宫逃出来的皇上,听完报告就昏过去了。



女官们受命搜索被烧毁的贤所,发现神镜被烧到只剩下一半,向搬迁到临时皇居东三条殿的皇上报告了这事。皇上说再怎么像历代皇帝道歉都道歉不完,心痛如绞,好几天都躺在床上。



重建的寝宫,在皇上、中宫、亲王们都回去后,还是飘荡着沉郁的空气。



敏次阖上书,又发出沉重的叹息声。



连续发生那么多次火灾,显然有蹊跷。也有人说,可能是谁的阴谋。然而,他再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有人那么大胆,敢烧毁皇家至宝的神镜。



会不会是超越人类智慧的某种东西,在策画什么呢?这也是传染病、乾旱等天灾地变的原因吧?



那么,皇家与这个国家,将面临什么样的灾难呢?



阴阳寮又该怎么做,才能防止灾难呢?



敏次走出阴阳部,想把书放回书库。



来来往往的寮官们,个个都是严阵以待的样子。最近,整个阴阳寮都笼罩着紧张的气氛。



因为天灾地变已经够严重了,还要面对令人头痛的事。



然而,敏次什么也不能做。不,敏次有敏次的职责,只是关于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对阴阳寮有所贡献,这股压力压得他没有片刻喘息的时间。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做不了什么,那种无力感折磨着他。



敏次停在渡殿,抬头仰望阴沉的天空,发出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长叹。



「心情好沉重……」



不经意映入眼帘的树,似乎也反映着寮官们的心,失去生气,快枯萎了。现在是花开的季节,却连花蕾都没长出来。



「山茶花也查觉不对,害怕了吗……」



敏次觉得,看似权缩起来的山茶花,是反映了寮官们的心情。



他好想在事情结束之前,乾脆请凶日假,躲在家里。



眺望庭院的敏次,发觉有人站在他附近,但他没转头看,又叹了一口长气。



「请问……」



有所顾忌的招呼声,他从来没听过,但刹那间又觉得很像某个熟人的声音。



如果是其他寮或省的官员,可不能失礼了。



敏次转过身,要开口道歉,却张大嘴巴愣住了



声音很陌生,面孔却很熟悉,但模样跟记忆中差很多,一时之间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对方看到转过身来的敏次,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地说:



「果然是你,敏次大人,好久不见了。」



敏次盯着对自己鞠躬行礼的人,下意识地指着说:



「你……你是昌浩大人?」



「是的,我刚从播磨回来。」



神采奕奕的回应,的确是昌浩的语气。



看到敏次张口结舌的模样,昌浩歪着头说:



「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是我,是在下」



敏次不自觉脱口而出,昌浩露出「糟糕」的表情说:



「是,对不起,是我……好久没被你训诫了。」



道歉后,安倍昌浩哑然失笑,又重来一次说:



「好久不见,安倍昌浩回到阴阳寮了。」



敏次要去书库还书,昌浩就跟他一起去了。



已经三年没有跟敏次一起走在阴阳寮的走廊了。



昌浩觉得很怀念,眯起眼睛四处张望。



敏次感慨良多地抬起头说:



「感觉你真的……」



「怎么样?」



「你真的变了呢,昌浩大人。」



昌浩歪着头说:



「是吗?」



「是啊。」



敏次猛点头,把昌浩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没想到身高会被你追过去。」



昌浩眨了几下眼睛,啪一声拍手说:



「啊,原来如此,我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你变矮了。」



「不是我变矮,是你变高了。」



有些不悦的敏次,压低了嗓音,两眼发直。



昌浩慌忙道歉说:



「对不起,我措辞不当,是视线高度与我记忆中的不一样。」



这么说不是同样的意思吗?



看到敏次皱起眉头的样子,坐在昌浩肩上的小怪哈哈捧腹大笑,但敏次看不见他。



昌浩听得见,所以小怪在他耳边大笑,把他吵死了。



他不露声色地把小怪从肩上拖下来,往旁边扔。被扔出去的小怪,骨碌转了几圈,掉落在附近隐形的勾阵脚下。



《你现在对藤原敏次很客气呢,腾蛇。》



含笑的声音刚传入小怪耳里,勾阵纤瘦的身躯就跟着出现了。小怪耸耸肩,跳到她肩上。



「是啊,听说那时候他竭尽全力帮了昌浩的忙。」



那起事件事发生在三年前。



昌浩因刺杀藤原公任的罪名,被判处死刑,敏次叫他逃走,等于是从背后推了他一把的推手。



那之后,尽管力量微薄,他还是尽他所能,费尽心思为昌浩清洗罪名。



以前小怪讨厌敏次,是因为他大大误会昌浩而鄙视昌浩。现在他已经改变了对昌浩的观感,小怪当然知道再给他不当的评价就太不讲道理了。



「哟,你很清楚嘛。」



「勾,你想说什么就明说吧。」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我就是知道才生气啊。」



「那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勾阵神情自若,小怪齿牙咧嘴地对她说:



「不要舍不得花那种力气。」



「这不叫舍不得,是信赖。」



「哪里信赖了?信赖啥?」



「哟,你没感觉到我的诚意吗?太遗憾了。」



「快说!」



昌浩往后瞥了一眼。



「他们聊得很开心呢……」



他喃喃地说出了对神将们聊天的直接感想。



他真的这么觉得,小怪的感觉却完全不是这样。



在菅生乡时,昌浩过着从早到晚跟着神拔众锻炼修行的日子,即便住在一块,他也很少跟小怪、勾阵聊天。



回想起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不在时,小怪和勾阵都在做什么。



从播磨回到京城时,他卯足全力赶路,所以只花了五天的时间。



他心无旁鹜,一股劲而往前走,神将也默默跟着他。其实,小怪和勾阵真要跑起来,昌浩根本赶不上他们,他们只是配合身为人类的昌浩的速度。



昌浩再次感受到,不管何时,他们总是这样理所当然地陪在自己身边。



「听说你在播磨,是被安插在郡衙门?」



敏次的话拉回了昌浩的思绪。



「对啊,在阴阳头的安排下,进了郡衙门。」



「都在做什么?」



昌浩想了一下说:



「读历书、看星星、预测天气等。」



对这些事都不擅长得昌浩,每次被交付工作时都很烦恼,只能厚着脸皮找萤或夕雾帮忙。但老向他们求救也很丢脸,所以他抛开不擅长的意识,积极面对,现在大多能读、能看了。



忘了是什么时候,他曾翻着历书,感叹地说:「原来只要肯做,我还是做得到呢。」小怪呛他说:「你老说不擅长,不肯做,现在只是报应到了。」



那是他待在播磨不算短的期间,与小怪之间的少数对话之一。



想到这里,昌浩有些惊讶,原来在菅生乡时,真的很少跟神将们交谈呢。他们都会送他出门,又迎接他回来,所以他一直没意识到这件事。



「有先回过安倍府吗?」



「有,来这里之前。」



他先回家换了衣服才来的。



抬头看着昌浩得敏次,目光变得柔和了。



「伯母看到你回来,想必很高兴吧?」



昌浩露出复杂的笑容:



「她一看我……就哭了。」



打开朝思暮想的门,走进庭院后,昌浩还事先打声招呼才进入屋内。



母亲面向厨房,正在缝衣服。昌浩从她背后叫了一声母亲,她才惊讶地回过头,直盯着昌浩,久久说不出话来。



被母亲盯太久,昌浩手足无措,正想说什么时,就看到泪水从母亲眼里溢了出来。



捂着嘴巴没出声,默默落泪的母亲,比昌浩的记忆中老了一些,比昌浩的记忆中缩小了一些。



昌浩成为罪人被通缉后,露树一直很担忧。回想起来,最后一天的早上,他几乎没有跟母亲说话,因为要烦恼的事太多,没有那种心情。但现在他十分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看着母亲,跟母亲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