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的伤在白玉精心的照料下,恢复得很快。
红肿渐渐消退,疼痛感也变成了偶尔活动时一丝隐约的提醒。
身体的桎梏即将解除,但白羽内心的枷锁却似乎愈发沉重。
那个由依赖构筑的、短暂而温暖的避风港,即将消失,他必须重新回到需要时刻警惕、保持距离的现实中。
这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以及更深的不安。
他贪恋那份毫无保留的关怀,却又恐惧于这份贪恋会将自己和白玉推向不可预知的深渊。
一天深夜,万籁俱寂。
宿舍里回荡着凌雨和凌风均匀的鼾声。
下铺的白玉也早已陷入沉睡,呼吸清浅而平稳。
白羽却毫无睡意。
窗外的月光异常明亮,如水银般透过窗帘的缝隙,流淌进来,在他的床铺上切割出一块冷色调的光斑。
他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落在下方被阴影笼罩的床铺轮廓上。
内心的波澜无法平息,像被月光煮沸的海水。
他需要一个出口。
一个能够承载他所有无法言说、也无处安放的情感的出口。
犹豫了片刻,他极轻极轻地爬下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从书桌抽屉的最深处,拿出一个崭新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
然后,他借着那缕凄清的月光,蜷缩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笔尖悬在空白的纸页上方,微微颤抖。
他该写什么?
又能写给谁?
最终,他落下了笔。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
只是最直接、最混乱的内心倾泻。
『月光很亮,像那天图书馆下午的阳光。你睡着了,很安静。我看着你,觉得时间停了也很好。』
『脚踝已经不疼了。但你蹲在地上帮我换药的样子,我记得比疼痛更清楚。我不该记得这么清楚的。』
『黑曜看我的眼神,像刀子。我不怕刀子,但我怕他看你的眼神。我怕他把我看穿,怕他伤害你。』
『我好像……变得很奇怪。会因为你一个笑心跳很快,会因为你靠近而紧张。这不是哥哥对弟弟该有的感觉。我知道,这是错的。』
『但‘错’是什么?如果关心一个人,在意一个人,想要保护一个人是错的……那什么才是对的?』
『白玉,我……』
笔尖在这里猛地顿住,洇开一小团浓黑的墨迹。
那呼之欲出的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无法写下。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冷却心头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