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还是没能写下那个词。
笔尖移动,划掉了那行未完成的句子,继续写道:
『我只是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笑得毫无阴霾。无论用什么样的身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这份心情是一种罪,那就让我一个人来背负。你只需要,永远向着阳光就好。』
写到这里,他停住了。
后续的话语变得零碎,重复,充满了自我怀疑和矛盾的挣扎。
一页纸,很快被这些无声的呐喊填满。
它们混乱,纠结,痛苦,却也……真实。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面自己内心最深处、最不堪也最柔软的秘密。
写完最后一笔,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靠在椅背上,久久不动。
月光移动,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
他看着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像是看着自己赤裸的、布满伤痕的灵魂。
这太危险了。
他拿起那页纸,想要撕掉,想要揉碎,想要将这不该存在的证据彻底毁灭。
但手指用力到泛白,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页纸从笔记本上撕下,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然后,他将其折了又折,折成一个再也无法轻易展开的、小小的方块。
他拉开书桌最底层那个带锁的小抽屉——里面只放着一些他认为重要的、不为人知的私人物品——将这个承载了他所有秘密的纸方块,放在了最底层。
锁舌扣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像是将他汹涌的情感,也一并封锁在了这方寸之间。
这是一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
一场只有月光见证的独白。
他重新躺回床上,拉高被子,将自己埋入黑暗。
身体疲惫不堪,内心却仿佛因为这次倾泻而获得了一丝诡异的平静。
至少,在那个小小的、上锁的空间里,他的感情真实地存在过。
它们不再仅仅是无形无质的、折磨着他的幽灵,而是变成了可以被触摸、被封存的实体。
尽管,它们注定只能存在于黑暗之中。
月光依旧静静地洒落。
照着他,也照着下方对此一无所知的、安然沉睡的弟弟。
一个在无声的爱的炼狱中煎熬,一个在纯净的兄弟情谊中安眠。
同一片月光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连接这两个世界的桥梁,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固执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