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叫骂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杰脸色瞬间变了。他看了一眼蓝玫绝望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金表，几乎没有犹豫。

他猛地将自己唯一的破伞塞进蓝玫手里，然后一把夺过那块还带着她体温和冷汗的金表，用力将她推向旁边更深的垃圾堆阴影里。

“躲好！别出声！”他急促地低吼，眼神复杂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里面有震惊，有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的保护，“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然后，他转身，主动迎着追来的灯光和骂声走去。

“表是我拿的！不关她的事！”阿杰的声音在雨夜里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种故作轻松的嚣张，“老子看不惯你很久了！”

蓝玫蜷缩在恶臭的垃圾堆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她透过杂物的缝隙，看着阿杰被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围住，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他单薄的身上。

“臭小子，活腻了是吧？连老子的东西都敢偷！”经理肥硕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一把夺过金表，仔细检查着。

阿杰被打倒在地，泥水溅起，他却始终没吭一声，也没朝她的方向看一眼。

“给我往死里打！让这帮穷鬼知道碰我东西的下场！”经理咆哮着。

拳头和皮鞋如同雨点般落在阿杰身上，发出可怕的闷响。蓝玫看见阿杰蜷缩成一团，鲜血从他的额头和嘴角渗出，混着雨水在泥地上洇开一片淡红。

她浑身发抖，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一刻，她多么想冲出去，告诉他们是自己偷的表，但阿杰那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和母亲咳血的画面交织在脑海里，让她如同被钉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殴打终于停止。

“妈的，脏了我的手。”经理朝奄奄一息的阿杰啐了一口，又狠狠踹了一脚，“以后别让老子在这片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巷口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

蓝玫连滚爬爬地冲过去，扑倒在泥水里，颤抖着抱起奄奄一息的阿杰。他的脸肿得不成样子，嘴角不断溢出血沫，混着雨水往下淌。

“阿杰……阿杰……”她声音破碎，只会重复他的名字。雨水冲刷着少年脸上的血迹，却洗不掉那触目惊心的青紫。

阿杰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是她，竟然极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傻……瓜……跑啊……”他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要像……像蓝玫瑰……带刺……但得活着……活得好好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开始涣散，最后彻底失去了光彩。那只试图抬起的手，也重重摔落在泥水里。

蓝玫抱着他还有一丝余温的身体，坐在冰冷的暴雨里，一动不动。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地上的污秽，也试图冲刷掉罪恶的痕迹。但却冲不走蓝玫心中的绝望和负罪感。

她想起阿杰第一次和她说话的样子，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少年红着脸递给她一个苹果：“我，我多带了一个，给你。”

想起他每次发薪日都会买糖分给棚户区的孩子们，自己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

想起他曾经说：“等攒够了钱，我就离开这里，去南方看看大海。”

可现在，他为了她，永远地躺在了这冰冷泥泞的地上。

活得好好的……

对，要活得好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蓝玫轻轻放下阿杰，缓缓站起身。雨水冲刷着她苍白的脸，却冲不散她眼底骤然凝结的冰冷和狠戾。

那双极美的眼睛，曾经清澈，曾经绝望，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决心。

她看了一眼母亲所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阿杰毫无生气的脸。

然后，她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棚户区外那片被霓虹灯隐约照亮的、更繁华也更黑暗的世界。

手腕上，被阿杰塞伞时无意中勒出的红痕，像一道初生的荆棘，隐隐作痛。

那一夜，天真善良的蓝玫死在了那条肮脏的小巷。而从泥泞中重生的，是一朵注定要用尖刺刺伤所有靠近之人，也包括自己的——蓝玫瑰。

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