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犬“球球”被送到工作室时,是用宠物运输笼装着的——不是因为它危险,是因为它的主人王女士“实在受不了了”。
笼门一开,一个棕色的毛团就炮弹般冲出来,在工作室里疯狂转圈,边转边发出尖锐的吠叫。
然后它停下来,对着墙角的花盆抬起后腿——被江静书眼疾手快抱开了。
“江老师,您看!”王女士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乱尿,乱叫,还咬人!上周把我新买的沙发啃了个洞,昨天差点咬到邻居小孩!”
球球被江静书抱着,还在挣扎,黑豆似的小眼睛充满警惕,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它以前不这样。”王女士声音哽咽,“三年前可乖了,会握手、会转圈、还会……算了,反正现在就是个讨债鬼!”
江静书注意到王女士手上的伤疤——新旧叠加,都是咬痕。
她把球球轻轻放在地上,手刚触碰到它颤抖的背——
愤怒、恐惧、委屈,像煮沸的水,噗噗往外冒。
画面涌来:
三年前,球球是小区里的明星狗。不是因为品种,是因为它会倒立行走——不是那种敷衍的抬抬后腿,是真的用前爪撑地,后腿笔直竖起,能走完整条走廊。
小孩子追着它笑,老人给它零食,连宠物店老板都免费给它美容。
它的主人是八岁的小女孩朵朵。
朵朵教会它倒立,用了一个夏天,每天用鸡肉干一点点引导。
球球学会那天,朵朵抱着它又哭又笑,因为那天——她父母离婚了。
倒立成了朵朵的救命稻草。
每当她想哭的时候,就小声说:“球球,倒立。”球球就会站起来,用前爪走路,笨拙又努力的样子总能逗笑她。
“朵朵笑了,我就不疼了。” 球球的意念简单直接,“倒立的时候,爪子很疼,地板很硬。
但朵朵笑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但一年前,朵朵被判给爸爸,搬去了另一个城市。
王女士——朵朵的妈妈,留下了球球。
球球开始等。
每天蹲在门口,从日出等到日落。
它不吃不喝,直到王女士强行喂食。
它不睡,竖着耳朵听楼道里的脚步声——万一朵朵回来了呢?
后来它开始叫。
对着门叫,对着窗外叫,对着任何像朵朵的小女孩叫。
它觉得只要叫得够响,朵朵就能听见,就会回来。
再后来,它开始乱尿——不是故意的,是焦虑到失禁。
啃沙发,是因为沙发上有朵朵的味道。咬人,是因为王女士试图扔掉朵朵留下的玩具。
“我不是坏狗……” 球球的意念在颤抖,“我只是……太想朵朵了……”
最让江静书心碎的是一个细节:
球球至今保持着每天练习倒立的习惯。
深夜,当王女士睡了,它会悄悄在客厅练习。前爪撑地,后腿竖起,颤颤巍巍地走几步,然后摔倒。爬起来,再来。
“万一朵朵突然回来……我要表演给她看……不能生疏了……”
它不知道朵朵不会回来了。
它只知道,这是它唯一能让朵朵笑的本事,不能丢。
江静书睁开眼睛,眼眶发热。
王女士还在抱怨:“都说泰迪脾气差,我还不信,现在信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朵朵养……”
“王女士,”江静书轻声打断,“朵朵……最近有联系吗?”
王女士愣住了,脸色瞬间苍白:“你……你怎么知道朵朵?”
“球球告诉我的。”江静书抱起还在低吼的球球,轻轻抚摸它的头,“它每天都在等朵朵。
乱叫,是因为想叫朵朵回来。乱尿,是因为焦虑。咬您……可能是因为您扔了朵朵的玩具?”
王女士的眼泪掉下来。她瘫坐在椅子上,捂着脸:“我……我把朵朵的娃娃都收起来了……看着难受……球球就咬我……我以为它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