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旗听着老母亲在外面嗷嗷丢人，只红着眼睛坐在婚房里生气——四十岁了他还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

郝玉玲劝他说：“你呀，还是没长大，你说今儿这种日子，你不把事情往下按，还要挑起来，这对么？”

王红旗气了一阵子，说：“我要好好和你过日子，不好叫你觉得我是个软蛋。谁在我婚宴上闹事，谁就是要来欺负我——连我妈也不成！”

郝玉玲笑了一下：“老太太是富农的家庭，前半辈子都要人捧着过日子，后半辈子自然也改不过来。你要和她生气，那能生得过来么？”

王红旗握着玉玲的手，委委屈屈快哭出来：“玉玲，你不晓得，从小我妈不管我，我背着锦旗和彩旗去到处讨饭才活下来。我要娶吴琴，我妈不答应——说个实在话，吴琴再不对，可她在我家也没讨到什么好儿。我……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我心里苦。”

玉玲把红旗揽在怀里：“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是个好人。一个能背着弟弟妹妹去讨饭的哥哥，这辈子不会烂到哪里去。红旗，前半辈子你一个人扛过来了，后半辈子我们两个人扛，就没有那么苦了。”

“不！”王红旗吸了吸鼻子，“我不叫你再受苦！我想好了，你说得对，我们立即就去城里买房子！”

玉玲儿羞涩一笑：“你呀，说风是雨的。”

房里静悄悄的，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在红绸被面上，映出一片温暖，把这黑黢黢的房子衬托地好似一片黑土地。爱情之花在这一刻悄然绽放，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凝固。

王红旗看着郝玉玲那温柔的笑靥，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定。外面的喧嚣渐渐远去，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王红旗觉得自己如一片风筝，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屋顶。

王红旗大婚后第一次家庭会议，就是商议买房的事情。大花的眼睛都直了：“爹！你可想好了！去城里过日子，可过得下去？”

王红旗很坚定：“我和你玉玲姨已经说好了，这几天我们就去城里看，九月份就把这事办妥，到时候，你们三个恰也开学了。”

南南乖巧，依偎在郝玉玲身边只静静听着。二花却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出门去了。

大花有些担心：“二花是不是不同意呀？”正说着，二花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手绘的地图。

姚菁去拿回来一张自己画的地图，用手划了一片说：“东郊这一片的平房价格很划算，且距离第一小学也很近。再过八年十年，这地方一定拆迁，我们买房子的钱就能赚回来。你们要去，就不要四处乱逛了，直奔这里。”

王红旗斜着眼睛：“拆迁？什么是拆迁？”

姚菁道：“政府征用你的土地和房屋用作公共区域，给你一定量的补偿款买你的房和地。”

王红旗问：“那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拆迁？”

姚菁道：“这里距离城中心不远，若是以后规划环线，一定会被包进去的。”

每一句都有王红旗听不懂的词汇，他抽了抽鼻子，道：“那据你这么说，南门这片不是也行？”

姚菁道：“南门这里没有公共单位，且还有大片农田，政府单位、医院、学校都集中在东门，一段时间内，南门都不会发展起来的。当然，买在南门也没错，因为咱们买房是为了住的，又不是为投资。”

王红旗挠了挠脖子，他既不相信十多岁的女儿，也不相信自己，只得问玉玲：“玉玲，你说。”

郝玉玲是个明白人，她说：“二花读过书，有见地，我早说过，都听二花的。”

“她是个小屁孩子，你听她的。”王红旗笑了，第一次嗔怪二花，而不是轻视。

郝玉玲说：“我看她比你明白些！”又说二花，“二花，就听你的，我下午就去问价。只是——”她嘬了下嘴唇，“只是你才说，这里距离第一小学近。可是南南去不了第一小学，只能去城郊小学。”

姚菁想了一下，道：“我可以去试一试，只是——”

“有什么你都说出来！”玉玲很诚恳，“哪怕不行也没关系，你为我们母子想了这么多，我已经很知足了。说实在的，要是没有你和大花，我兴许还瞧不上你爹呢。”

“玉玲，你过分了啊！”王红旗不满意，“你越说越不对劲了。”

姚菁摸摸南南的脑瓜子，南南没避开，还低下头笑了一下。姚菁屈膝看着南南，逗弄他道：“南南，叫声姐姐听听？”

南南羞涩了一下，甜甜开口：“姐姐。”

“我呢？我呢？”大花也凑上去。

南南羞得将脸埋进玉玲的怀里，口里含糊了一声。大花还要逗他：“没——没听——听清楚。”

南南脸一偏：“大姐姐！”然后立即就抱着玉玲咯咯咯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