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大花惊喜地叫出来:“哎呀,言衷舅舅!”
言衷气喘吁吁,奋力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装作镇定似的走上前来,问:“二花,你还好吗?”
他下巴有些青,眼圈有点黑。
姚菁有些发愣:“你——从安州跑来?”
言衷点头:“开车过来。”
姚菁粗略算了一下:“就算车一直不停,也要开一日夜吧?这里又没有高速。”
言衷问他在意的话题:“你还好吗?你没事吧?没有残疾吧?”
不知为什么,姚菁有点想笑,也许是高兴有个人这样牵挂着自己,也许是被言衷的言语逗笑了。她把吊着的胳膊举起来,苦笑:“留了全尸,一个零件也没缺。”
言衷听了,挠了挠发际线上的汗水,这才接过大花递过来的一杯水,审查了一下卫生状况,才狠狠喝了一口。
言衷白得像是一束光,这束光忽然出现在病房了,任谁来看,都会笑一笑的。
姚菁笑问:“哦,还没问呢,你不是已经高考过了?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吗?”
言衷道:“那不重要,你先说,你是怎么回事?新闻上说,你有可能遇见了那个连环杀人犯吗?”
姚菁不肯告诉他真相,轻轻遮掩:“谁知道呢,或许是哪个喝醉了的醉汉也说不定。”
正说着,王锦旗两口子姗姗来迟,在看见言衷的一瞬间,王锦旗还以为自己晃了眼,把眼睛揉了好几次,看到那切切实实就是言衷时,王锦旗鸭子似的一声喊出来:
“啊?言衷啊!你怎么在这里?”
从桃花推了丈夫一下,先上去问二花的情况:“你这孩子,出了事也不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要不是你上电视了,我还不知道你伤成这样!——怎么样呢?哪里痛么?”
二花还没说话,王红旗走了过来——他走街串巷卖馒头回来,用一条灰毛巾擦着一身臭汗。见到病房一屋子的人,尤其是言衷,他有些不好意思,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
毕竟他最后一次见到言衷的时候,还是个纯纯的王八蛋。
“你们怎么来了?”不知道是和谁在讲话,王红旗只是低着头问了一声,然后坐在另一个空的病床上持续擦他的脖子。
大花笑吟吟说:“大——家都是来看二花。爹,你瞧——,言衷舅舅一日夜没休息,开车过来。”
王红旗的手停了一下,手里的毛巾拧成了一股绳,闷着头又说一句:“不至于,不至于。”
其实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他大概是想说,不好这么麻烦别人,也不至于让人家大老远赶过来。
姚菁说言衷:“确实不至于,按说你都高考结束了,怎么不趁这个时候出去玩呢。啊对了,考了什么大学?”
言衷的眼里露出一丝叛逆,似乎不喜欢二花问他的问题,他道:“还不就是读书,没什么好问的。”
好不容易言衷来一次,王锦旗提议:“二花情况很好,今天难得咱们一家人聚齐。大哥,你叫上玉玲,咱们一家人去外头吃饺子去。”
王红旗没说什么。大花笑着说:“这里没人不行,爹,二叔,你们去吃,给我带一碗就行。”
“没事儿的,大花你也去吧。”姚菁笑道,“我才刚吃过,不用人照看。”
这么一说,护士也恰巧来换药,众人于是纷纷起身,给护士让出位置。王锦旗趁机拉了拉言衷的袖子,小声说:“走吧言衷,咱们很快吃完,不耽误事儿。”
言衷踌躇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姚菁见他们都离开,发了一阵子呆,便倚在床边拿出手机来,拨打了一个电话。
在二花的事上了新闻之后,很多人联系了她,其中就包括刘穗。刘穗发短信来说:“二花,一切还好吗?”
简短的一句问候,可姚菁到现在都没有回复她。
一贯,学生不允许带手机去学校,身边的人也并不知道姚菁有一只手机,只有穗穗知道。穗穗也有一只手机,用来紧急联系自己的父母。
直到今天,她决定给穗穗打电话报平安。只是她没有拨打穗穗的电话,却是打到了刘刚的手机上。电话响了一阵,那头一个沉重的男声:“喂,谁呀?”
——是刘刚无误了。
那夜刘刚在雷雨下的狰狞面容轰然击中姚菁的脑神经,她虽然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可还是吓得颤了一下。
电话那头已经不耐烦:“谁呀,说话!”
姚菁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刘老师么?我是王二花,我找刘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