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姚菁所料，刘刚啪一声就挂了电话，话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他应该在后悔那夜他的手脚不算太利索，没能顺利杀了王二花。现在王二花把事情闹得这么大，都上了新闻和报纸，只怕以后更加不好处理。

如是王二花铁了心的要查他，只怕舆论声就能先把他淹死。再或者王二花要是对刘穗动手，那这一切岂非徒劳！

不管怎么样，受害者与凶手都已经明确：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姚菁握着手机，感受着胸腔里的心跳声逐渐规律下来。那些因生命收到威胁的恐惧，逐渐变成了一种冷静的愤怒，像暗流涌动的海水，表面平静，深处却充满力量。

她给刘刚最后一次的机会，刘刚不稀罕——树欲静，风不止啊。

即便穗穗那样善良，可穗穗有穗穗的命运，二花有二花的不得已。此刻她若还是坐以待毙，或是坐等刘刚主动出击，那她简直就是不把自己和二花的命当回事了。

言衷他们很快吃完回来。王锦旗两口子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又急匆匆赶回去，他们有他们努力要过的生活。大花要回家去帮二花换洗衣裳，王红旗要去卖馒头，于是言衷自告奋勇地留下来陪伴二花。

七月流火的下午，天气热到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屋子里的风扇吱呀作响，吹不散空气中的燥热。

言衷坐在床边削苹果，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挂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姚菁倚着床边看一本小说，书页翻得极快，一目十行。

言衷瞅了她一眼，说：“哪有那样看书的，你看得过来吗？”

姚菁把书的封面给他看：“是言情小说，现在网络上极流行，看着不费脑子，图个高兴。但书是租来的，书店一天要收两毛的租费，看不完岂不是浪费钱。”

“哈。”言衷似乎被她逗笑了，“好市侩的嘴脸。”

姚菁也不反驳，只是轻轻一笑：“少爷哪里知道我们底层人民的穷困呢。你瞧你，一个沙包大的苹果，经你削皮后，已经和核桃差不多了。你准备让我吃什么？核儿？”

言衷白了她一眼：“我已经琢磨出门道了，第二个一定能削好。”说着，要把削坏了的苹果扔垃圾桶，被姚菁劈手抢过来：

“还能吃呢。”

她嘴里咔吧咔吧咬着苹果，手指头哗啦哗啦翻着书页，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悠长。言衷喜欢她这样随意又真实的样子，即便她是躺在病床上，即便她还吊着胳膊、贴着纱布，但她的生命是鲜活的、有趣的。

“喂。”姚菁翻着书，问，“还没说呢，你考上哪里了？”

言衷手里的水果刀顿了顿：“江州大学。”

姚菁头也不抬地“哦”了一声，继续翻着书页，似乎这个问题和答案，不过是闲聊中的无用片段。本身也是这样的——姚菁只是觉得晾着言衷不好，随口问一问罢了，至于他要去哪里读书，未来怎么发展，姚菁并不十分在意。

言衷看着她，酝酿着自己的情绪，似乎对她的反应不满意。他其实一直在等她开口问这句话，也一直在想该怎么告诉她。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考江州大学吗？”

姚菁翻着书：“哦，为什么？”

言衷看着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里有些发堵：“还不是你说，你一定要考到江州去吗？”

姚菁啃着苹果核，不解似的看他一眼，又继续去翻书：“和我有什么关系？”

言衷一时语塞，心里泛起一丝失落。这种失落蓄积了一阵，变成一股莫名其妙的生气，他不懂二花是装作不懂他的心意，还是对他完全无心意，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所期待的。他放下水果刀，看了她几秒，忽然伸手将她手中的书合上，手抵着病床的把手紧紧盯着她：

“你有没有心啊？你不知道我对你有怎样的感情吗？”

姚菁怔了一下。

言衷的瞳仁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是压抑已久的潮水终于冲破了堤坝，甚至有微微的潮湿。也许他是鼓起勇气来说这些，所以可见他的手臂还有着微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