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姚菁会认为那是花香,大概是因为她在死前看到的、摸到的最后一种物品就是结婚典礼上的鲜花吧——大概。
种种怀疑萦绕心怀。
为什么,为什么她去了那里?她去那里,面对一个濒死的同龄人,为什么不呼救?她是否也参与了那场针对二花的谋杀?
可是,据姚菁观察,刘穗是那样的娇弱温柔,与他那粗糙的父亲一点也不像。刘穗说话是温言软语,微笑是含蓄莞尔,走路是弱风扶柳,吃饭是举止从容,从她身上能看到的全是美好的词汇,看不到一丝不堪。
后来姚菁想到,也或许,那味道是刘刚蹭了刘穗的香味吧。可如果是刘刚,他是否有故意杀人和见死不救的嫌疑呢?
他为什么故意杀人,为什么见死不救?他和二花有什么深仇大怨?
没想到又是李如雪把事情往前推——她兴奋来叫:“王二花!上次你不是问我关于那个周六的事儿?我去问了董欣,她愿意和你谈一谈呢。”
上次派出所俩人还撂下狠话互不原谅呢,这李如雪又莽撞地开始搞三方会谈了。
姚菁道:“我不去,你明明知道她恨不得扒了我的皮呢。”
李如雪啧一声:“怕啥!有我呢她还能怎么你?再说,握手言和总比互相吊着好吧,她愿意见你,你还不给面子?”
三个人约在学校对面的饭馆里,包间里头董欣已经点了茶水来在品。见了李如雪和王二花,她翻了个白眼:
“最讨厌你们这些学生了,我还要饿着肚子配合你们下课的时间。”
李如雪呛口:“喂,你个无业游民,怎么和未来大学生说话呢?”
“呵。”董欣冷嘲一声,表达了一种鄙视。
姚菁其实有些拘谨,因为在调查吴琴的事情时,已大概印证了吴琴对董欣确实造成了伤害,可以说董欣能变成今天这样子,二花母女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说不清理还乱。
不过幸好有李如雪做中间人,这顿饭吃的也还算平和。提起那天的事,董欣的情绪毫无波澜:“抛开一切的恩怨不谈,我并不想让你死。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让你受折磨,所以,就算是你脑子被人撬开,也一定不是我干的。”
嗳,没法往下接话。
“不过——”董欣两根手指抚摸着如玉一般的脖子,一边想一边说,“如雪说你闻到了一阵什么香味?是什么香味?我倒是想起来,那段日子刘刚的办公室总是有股子中药味。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心脏病的女儿,所以也不大在意。”
刘穗有先天性心脏病,是大家都知道的——那时候年少无知嘴上不肯饶人的中学生们,把刘穗的病总结为刘刚的人品有问题,故而这也成了公开的秘密。但是刘刚把刘穗保护得很好,大家都没见过刘穗,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李如雪忽然聪明了一回:“如果那天刘刚正巧从城里看了女儿回学校,身上正巧带着刘穗身上的味道呢?那你找的那香味,不就合情合理了。”
姚菁看了李如雪一眼——刘刚和她爸的关系那么好,她怕李如雪打草惊蛇。她只得含糊掩过:“如雪,你又想多了,和刘穗刘刚没关系,我只是好奇那股香味是什么构造罢了。”
董欣还是摸着脖子,语气慵懒又淡然:“王二花,你提起这茬,我还真有话说。说真的,当时我欺负你,学校老师根本不管的,甚至那个刘刚是支持的。不然你想一想,为什么旧教室的门锁谁都能开,不然为什么他从不肯发狠整治,他甚至没就这些事公开地批评过。”
是啊,刘刚纵容学校乱象,每每都推给许天笑父母的势力影响,可是,细细想来,他似乎没有真正动手整顿过一次,哪怕是学校两名学生因此一死一伤。
“对对对。”李如雪也跟上说,“刘刚那人没什么责任感,他一门心思想着调到城里去,哪里管我们这些学生的将来呢。哼,都是他耽误我。”
董欣抿了一口茶,又来嘲笑:“你们这群虚伪的老师、虚伪的学生其实比我们这些人都坏呢。现在想来,那天下午,刘刚因为我化妆整治我,实在是有些故意,我化妆是每天都进行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看来,他就是吃准了我会去找你。所以呀,你们是狗咬狗,你对我开炮、下手,真可算欠了我的。你妈破坏我的家庭,你破坏我的青春,你俩整个把我人生篡改了。”
李如雪立即就开始做和事佬:“得了得了得了,说两句话又开始纠缠了。现在咱们可说明白了啊——二花你的命和我们无关,从前那些恩怨也已经扯平,以后不许再提。咱仨做不成朋友就算了,可别又整幺蛾子出来。”
和董欣见过面后,姚菁的内心始终不能平静。姚菁开始防备着,绝不立于危墙之下,给别人可乘之机,但无论如何,身后都好像有一种有双眼睛一直盯着她。
巨大的阴影环绕着姚菁,有时候她居然还会梦见二花死前的那段影像。可是她看不清梦里的人和事,一切混沌地好似某种抽象画派。
那阵花香似乎代表着一种未结的孽缘,此刻又静悄悄生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