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班的班车转了个弯儿也到了,马氏去送孩子上车,姚菁也去买牙膏。
到了中午,王红旗果然按捺不住,吃着吃着,就低低开口:“闺女们,爹要寻个老婆。”
大花对二花笑了一下,脸却朝着王红旗:“你说清楚嘛,怎么寻,寻谁?”
王红旗道:“还说什么?你知道。”
大花说:“我哪知道你寻的老婆是谁?”
王红旗瞅着大花:“你这是明知故问了。就是玉玲儿,我和她说好了的。”
大花说:“你别说‘说好’两个字,那可不管用。对方有什么条件,今后有什么打算,你都要说清楚哩,不要到后来再搅和不清楚。”
王红旗努着嘴:“不是玉玲儿说非要问问你俩的意见,我还懒得叫你们知道!——玉玲儿说,她一不要彩礼,二不要金银,只堂堂正正过了门打了证就算!”
大花说,“马氏人口不多,可毕竟也有叔伯堂兄,他们能同意不要彩礼么?”
王红旗道:“玉玲儿有主意,她说那些个叔伯,也不待见她过好日子,她不指望他们,自然也就不理睬他们。她嫁过来,房子和地只留下南南娃那一份,其他凭他们分去!”
姚菁心想,在这里,土地总也比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强吧,不知道从前脑子还算清醒的马氏,咋就被男人的一点好忽然就迷了眼睛。
王红旗接着说:“大花要考高中,二花要考大学,一直守在这里顾着几分地,指定什么都弄不成。玉玲儿说,结完婚,我们全家就搬到城里去。我和玉玲儿去打工,比种地强些——现在种地种不出什么钱来。到时候,咱们存钱买个房子!”
一个有长久眼光的女人啊!——这马氏真不简单。
可是马氏啊马氏,你可看清楚了么——眼前这男人能不能完成你的宏图大愿!
大花有些犹豫,其实也是对她爹不信任:“爹,其实你说和你马氏结婚,我心里是同意的。可不管是结婚,还是去城里,这么大的事情,总也得和奶奶二叔商量商量。”
“不!”王红旗大手一挥,带着五分怨气和五分倔强,“爹对你们说个实心话——当然啦,也是玉玲儿开导我的——我从前,就是太顾着你奶和你二叔他们,叫你妈前期受了些委屈。玉玲儿来了,我绝不叫她再受家里的气,家里的意见不重要!”
姚菁不自觉对着大花撇了撇嘴,意思是王红旗还真是出息了,也是一种不信任。
王红旗怪二花:“二花,你挤眉弄眼做什么?你的意见呢?”
姚菁望着他:“我没意见。”
“你没意见?你同意?”王红旗有些不可置信,“你真真同意吗?”
“有什么不同意的。”姚菁说,“只要你发誓对人家好,发誓绝不喝混酒,我都同意。”
“你不为你妈——”王红旗眨巴了几下眼睛,垂下头去。
“那不是一码事。我觉得玉玲姨很好,她吃苦耐劳、品行高尚,而且几乎凭一己之力改造了你。”姚菁难得多说几句,“你现在对天发誓,你对玉玲姨是真心的,我就都同意。”
当下王家这个状况,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呢?和谁凑在一起讨饭吃不是讨呢?其实姚菁并不在意他结不结婚,到现在她也只是抱着“积蓄力量,借着大学就跑路”的思想度日,至于他结婚和谁过,怎么过,只要不耽误她考大学,随他去。
王红旗瞪着她:“爹就是爹,爹能在你面前发誓?”
姚菁站起来:“不发就算了,随你咯。”
王红旗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知道女儿们的手段和力量,他只得拉下老脸,举起手来:“我王红旗发誓——”后面他没想好,只得想一阵说一阵,“对郝玉玲儿同志——呃——真心。”
姚菁看着粗汉王红旗,不知怎么突然觉得他有些可爱,她憋着笑说:“发誓不能只说前半段呀,说后面的,不好就怎样?”
王红旗想了想,又说:“不好——不好的话,就叫我——嘶——”他一时间想不到,看着女儿们,用商量的口气说,“也不能说太狠吧?”
大花都快憋不住了,教他:“说天打雷劈,叫老天爷管着你。”
王红旗噘着嘴:“老天爷现在哪能管的到我,我都被你们两个管得死死的了——好,听着——我要是对玉玲儿不好,我就被儿女们抬出去扔了,叫我死了也不得香火供奉。这总行了吧?”
大花拍着手哈哈笑,笑出眼泪来,道:“爹,你真棒!爹,你要是早能这样就好了!”说着又哽咽起来,“你可一定要为了玉玲姨活出个样子来!爹,你瞧,咱家日子越过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