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李如雪面临着高考了。她想故技重施要姚菁去替考，还指明要她务必考到安州的大学去。

天台的风从密密的保护网中吹过来，吹过来一阵一阵的不可思议。姚菁戳了她一下，断然拒绝道：“你在想什么好果子吃呢？一个不慎，你和我都要去坐牢，顺带着你爸的仕途也完了。这事你不要和我商量，回去和你爸商量吧。”

李如雪说：“你能中考，不能高考？”

姚菁道：“我替你中考，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被那里的风气带坏了。可高考是人生大事，你爸都没敢动这个心思，你倒是大剌剌说出来了。”

李如雪说：“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敢这么和我说话。”

姚菁道：“彼此彼此，你的胆子也没从见小过。”

李如雪跺着脚委屈：“那怎么办嘛！我这个成绩，别说考大学了，高职的书都读不上。可我一定得有书读才行。”

姚菁道：“我早就替你想好了——你可以读民办的大学，虽然说学费稍微高点儿，可到底是个大学呀。”她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支笔来，在李如雪的手上写下一个学校名字，“你可以打电话咨询，它们也有网站可以看，学校很漂亮，特别适合你。”

李如雪的愁云一下子就走光，她只是要个大学来读，至于是公办民办或者什么一流二流的，她并不在意。

李如雪托着腮，大发人生感慨，说：“王二花，不瞒你说，我周边没有像你一样的朋友。董欣那样的进社会太久了，对我的未来的前途一点帮助也没有。也只有你，还能帮我分析分析。”

姚菁笑了一声，不知道是笑如雪单纯，还是想笑她愚蠢。你说她单纯吧，她那颗跋扈的坏心眼儿时不时还开着，你说她愚蠢吧，她还知道读书比混社会有用。

李如雪又道：“你说，我这样个人学什么专业好呢？前次我爸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盼望大学里别像高中似的死读书，要选能好好玩的那种专业。”

姚菁道：“大学不是高中，不是考出高分就能毕业的。”

李如雪说：“你怎么知道？你读过呀？——真是的，和老学究一样，动不动喜欢说教。”

姚菁知道多说无益，就闭了嘴。今天她还有别的事，没工夫和李如雪再闹。

郝玉玲说这周要吃大盘鸡，姚菁周六放学后就立即回家去——郝玉玲的手艺实在太好了，和从桃花不相上下。现在王家的经济稍有好转——可也没好转很多——一周能吃一次大餐，姚菁一点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只是没想到，放学好端端走在路上，忽然被几辆横冲直撞的摩托车撞倒在地——这可真是飞来横祸，毫无前兆。

这场事故的受害者不止姚菁一个，路边很多刚放学的学生都受了伤。撞到姚菁的那个骑摩托车的小子，自己也摔飞了好几米远，路旁的一棵手腕粗细的小树直接被他撞断，可见速度之快。

姚菁被撞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好久才缓过神来，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染红了校服衣领。

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和呼救声，混乱中有人拨打急救电话，有人试图搀扶她起来。她试图撑起身子，一股刺痛却从小腿传来，痛的她已经无法用力站起。粗略用校服一擦，她发现小腿胫骨处似乎撕裂了一个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她是站不起来了。

救护车拉不下这么多的人，最后学校不得不雇了一辆大巴车将伤员们送往医院。

“可恨的摩托车党！”姚菁躺在大巴车的地板上，恨恨骂了一句，“影响我吃大盘鸡！”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来言衷——我掉了两块皮都这么痛，甚至站不起来，那小子断了骨头，又从四轮车上掉下来，而且，当时王红旗揍我的时候他又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岂不是更痛？

想到这里，她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为啥。

到了医院，大夫还是建议缝针：“伤口有些深，需要缝几针，可能会留下疤痕。”

“打麻药吗？”姚菁问。

“不打——”那医生说，“不打你挺得过去吗？”

一句话分两段讲，真是调皮。

针线穿梭后，大概是麻药的药力原因，姚菁居然在手术台上睡着了。

姚菁的思绪在迷迷糊糊中飘荡，不知怎么好像又回到了穿越时的那个下午。一切场景依然很熟悉，墙壁上盛开的污浊发黑的血色花朵和婚礼上白色的纱幔交错，二花身体的疼痛和她被刺穿脑部的伤口重叠，唯一不同的是，远远一双冰冷的眼神在看着她。

一双眼睛飘荡着，没有上半段的眉毛额头，也没有下半段的鼻子下巴。这一双眼睛就那样看着她。

眼睛？那是宋宁远的吗？那是周闪闪的吗？

不！不！不！那双眼睛是从门缝往里看！那双眼睛的主人推开门进来了！

二花死亡的现场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