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扇叶片切割着凝滞的空气,发出单调的嗡鸣。
刘刚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眼下也只有他了。”
刘妻掰着指头:“房子一共八万六,眼下咱们有五万,你再借五万吧,免得有什么手续短了手——反正要借钱还钱的,三万和五万数目上也差不了多少。”
刘刚“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女儿卧室紧闭的房门上。他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门推开一条缝。女儿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单人床上,呼吸均匀,睡颜恬静。这副景象像一剂温柔的止痛药,暂时抚平了他心中因借款而翻涌的苦涩和屈辱。
夜色如墨,远处县城的方向灯火璀璨,勾勒出高楼模糊的轮廓,那里有他渴望的、能为女儿提供更好生活和医疗条件的未来。霓虹的光芒遥远而冰冷,映在他紧锁的眉头和深陷的眼窝里,如同一个遥不可及又充满讽刺的梦境。
这日清早,刘刚去上班,刚烧开的茶水还没凉一凉,就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
“你——你快回来。”刘妻声线颤抖地对丈夫刘刚诉说危情,“早上起来——早上起来,初初就发现房间里撂下这么一张纸。你快回来看看,初初吓得手都冰了!”
刘刚心猛地一沉,立刻骑着自行车赶回家中。推开门,只见初初脸色苍白蜷缩在沙发上,吓得像个六神无主的小猫。再看客厅陈旧的黄色木质茶几上,那张纸赫然在目,刺眼得好似一个白色黑洞。
“走着瞧小心你姑娘”——八个大字,没有标点。这些字都是在报纸或类似刊物上剪下来的,大小形状都不一样,粘在一张不知从哪撕下来的白纸上。
刘刚紧握双拳,额角青筋暴起,怒火中烧。但他看完后,第一时间是压下生气,把这纸揣在兜里,轻抚初初颤抖的肩,低声安慰:“别怕,爸在。这都是学生们的恶作剧,小玩意儿。”
初初泪眼朦胧,紧拽着刘刚衣角:“爸爸,学生会这么坏吗?”
刘刚笑道:“恶作剧,真是恶作剧,过两天我让他们来给你道歉。你也累了,快去爸爸妈妈房间休息吧,我和妈妈商量一下。”
初初关上门后,刘妻怒不可遏,压低声音道:“是谁?我抓到他绝不轻饶!什么样的孩子居然还敢威胁老师!”
刘刚心里明镜似的。镇中学这些学生,自许天笑来了之后,就像病菌传染一样坏了一大片。打死吕圆的事情他还没从心里放下,现在又闹出这种事,他很明白,那群小畜生是没有底线的。
“报警!”刘妻说。
刘刚摇了摇头,道:“不要紧,别闹大,闹大了他们还要报复的。你看着初初,我去找李超,让李超把人抓了,静悄悄处理了就是。孩子面前,你别生气,保持冷静,千万别吓到初初。”
刘妻只得点点头。
李超听刘刚说完这事儿,把这纸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既不深究原因,也不查探来源,只抬着下巴递给刘刚一支烟,道:“这事儿明摆着呢——学生报复。其实你知道是谁吧?”
刘刚沉默片刻,深吸一口烟,回忆起许强那挑衅的眼神和嚣张的语气,烟雾缭绕中眼神愈发冷峻:“我心里有数。前几天有个狗崽子刚被领回家去教育,走的时候说了狠话。”
“什么人?”
“不值当说的人。”刘刚又吸一口烟,“初二的许强,那个胖子,实际上是跟着许天笑混着吃饭的混子。”
“许强?”李超一时间对不上号。
刘刚拿出一张照片来——那是一张班级合影,许强站在角落,肥大的校服遮不住那副横行霸道的神情。
李超眯眼审视:“行,明白了。你要怎么个处理法?”
刘刚说:“规矩怎么来的,你就怎么办嘛。我只说两条,我闺女有心脏病你不是不知道,今儿这口气必须要出。还有,未免他生什么报复心,最好找个别的原因处理一下,这小子抢劫偷窃什么做的。”
李超似在思量。
刘刚站起身来,思忖几秒,声音缓和,态度良好:“超儿,咱俩一同进的单位,又一同结了婚生了孩子。你我的闺女那是不分彼此的,要说前不久你帮我找房子的事,我还没好好谢你,只等着咱俩闺女都考上一中了,我一同谢你!”
“兄弟。”李超这才笑了笑,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见外了,等我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