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推开他,嗔怪地说:“你疯了,连脏都不顾。看百旺两口子看见了。”
他笑着说:“原先看着你嗓子哑哑的,病恹恹的样子,心里好泼烦,紧接着忙得焦头烂额的,连xx都忘了,来,就这身打扮让我弄一下,百旺和姐夫他们来了就不行了。来啊,我忍不住了。”他说着噗地吹灭了灯,把她抱上了炕。
红城子今晚沉浸在喜悦和兴奋之中,跟红富贵齐翠花一样的人还有红大宝、红立昌、张学仁等人。李桂花也揭开了红乾仁的被窝,光着身子钻进了老汉的怀里。
红立贵却吃了闭门羹。
他卸完装又跟张百旺几个人谈论了今晚夕的演出。他总觉得自己没演好,跟齐老师没有配合好,请张百旺在齐老师跟前美言几句,请她不要见怪。戏台上的人都走光了。他才向家里走去。大门虚掩着,他推开门,只见窑洞的窗户黑乎乎的。他以为养叶还没有回来,就没有闩大门。他走到窑洞跟前,见门开着,一推就进了门。他划着洋火点着了灯,一看荞叶儿裹着被子蒙头大睡。
他以为她病了,就问:“咋了,害病了吗?”
荞叶没有言喘,翻了一个身又睡了。
他觉得饿了,就在灶巷里寻找食物吃。他本来上戏台早,没有吃饱饭,临走叮咛她把饭留下坐在热锅里,等他戏散了回来吃。可他揭开锅盖一看,锅里空空的。就问她:“给我留的饭呢?”
她一把揭开被子,没好气地说:“你给谁当男人就到她家吃去!”
他以为她跟他开玩笑,就说:“你说的啥话嘛?连真假都不分。”
荞叶儿呼地坐起来说:“我姓苟的女儿再瓜再傻,真假还是能辨来的。你对谁真对谁假,全当我辨不来,难道旁人也看不出来吗?”
红立贵一听话中有话,知道她是听了闲话认了真了,就笑着说:“娘子,你不要听别人瞎说,人家是啥人,我是啥人?土庄稼汉一个,人家能看上我吗?再不要听人胡抬了。”
荞叶说:“她是啥人,她是啥人?她是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她见人就勾引哩,你看你们在戏台上都那么亲热,下了台子背过人,不晓得咋亲热呢?”
红立贵一听她当真了,就骂她:“你才是个不开窍的猪脑子,连前后都辨不来……”
荞叶说:“对着呢么,我是个猪脑子,我辨不来,你原先咋不说这话?跟她缠在一搭就嫌我是猪脑子,就嫌我辨不来?我晓得你有了她就嫌弃我,哎,我命苦呀,我的妈呀!”
红立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就甩了门出去了。他想起了三宝一个人睡,就向他家走去。
初七午场演了《柜中缘》、《二堂舍子》、《游龟山》一场到四场,还有第七场《藏舟》。齐翠花扮演了许翠莲和胡风莲两个角色,胡凤莲她只演了《藏舟》,前面的二场《打渔》和四场《哭父》都是红喜子扮演。夜戏是全本《锄美案》,这本戏又是红家兄弟三个人的主角,大宝演包公,双宝演韩琪,红立贵演陈世美,三宝演秦香莲。齐翠花演皇姑。
看戏的人越来越多。红富贵他们打算,排的戏演完了,就从头再演那些戏。
荞叶给丈夫红立贵发了两天脾气,见他并不理自己,还是早出晚归地唱他的戏,晚上跟三宝睡在一起,就忍受不了。她跑到保长家去告状。保长红乾仁不在家中,她就把事情对李桂花说了。李桂花本来就是个扇火的风,她对荞叶说:“他再不理你了你就寻到戏台上闹她个狐狸精去,看她再敢不敢勾引人家的男人。”
荞叶说:“我不敢。我怕人家骂我是个二拨拨……我还怕他打呢,那个二愣子平时不言不喘,瞎毛病犯了,脾气可大哩,打人可狠哩。”
李桂花说:“你前怕狼后怕虎的,那你就睁一眼闭一眼,让人家勾引去算了。”
荞叶说:“你老人家总有好法子呢么。我的名字还是您老人家改的呢。改了名字我就吉利了。”
李桂花说:“名字好改,把荞花改成荞叶儿,就改个花字,要不你做小的重大辈的名字,折寿呢。那个婊子狐狸精就是不改。不改就让她折寿去。哎,荞叶儿,婶看你可怜,我给你出个主意。这么样你就不用出面,让一帮子娃娃伙儿臊她去。我编了个顺口溜,你能记下吗?”
荞叶说:“你老人家教一遍,我念一遍,就记下了。”
午场戏散了,早演完早卸装的人都收拾场子,最后演《藏舟》的齐翠花和红立贵忙着卸妆擦脸。红立贵想起昨晚的事,生怕荞叶再吃醋闹事,就胡乱收拾了一下,跟着三宝一起走下戏台。
齐翠花今天心情很好。昨晚夕丈夫红富贵调动了她似乎麻木了多日的情绪,今天的两个角色演出成功,使她忘记了连日的疲劳。她收拾好妆奁盒子,在脸上擦了润面油之后,勒了围巾走出戏楼,她向台下占着板凳和砖块等着看夜戏的人微笑了一下,算是向他们打招呼。几个岔路上,都走着稀稀落落的人群。她突然感到肚子饿了,就加快了回家的脚步。走着走着,突然从一家草垛后面窜出四五个男娃,他们口里喊着,拍着手跳着。她走近了终于听到了他们喊的话:
齐翠花,脆得很,
嫁汉要嫁田大勇:
齐翠花,真个脆,
嫁汉要嫁红立贵;
她不大出去串门子,不认得他们是谁家的娃娃。她向他们追了几步,他们吼一声钻到草垛背后去了。她折回又往家里走,刚走几步,几个小家伙又窜出草垛又喊又跳的。她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就撒开步子向家里跑去。
她一进家门,就爬在炕头上捂住脸大声哭嚎起来。
红富贵、张百旺夫妇、陈润年两口子都跑来看她,问她发生了啥事。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站在她身后的五个人都焦急地面面相觑。丑旦见妈妈哭,也“哇”地一声哭嚎起来,陈红氏就拍着他的肩膀哄他。
红富贵扶起她的头说:“到底出啥事了,你说啊,快要把人急死了。”
齐翠华这才呜咽着说:“这戏演不成了,人也没法子活了……”
张百旺说:“嫂子,到底受了谁的气了?你说,他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跟他撕破卵子见子弹!嫂子,你说,是谁敢欺负你?”
张百旺媳妇王兰香也劝说:“嫂子,有啥事你说,不要把气憋在心里。你嗓子刚好些了,伤心动气的对身子不好。谁欺负你了,让你兄弟给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