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既像是在回到沈知行的问题,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说得对,”沈知行点点头,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一点半,亓三叔说坐最近一趟火车来,应该就是三点五十的火车,咱们三点就得出发去车站,还剩不到两个小时。”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得赶紧收拾收拾,总不能穿着这身汗湿的衣服去接三叔。”
亓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衬衫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赶紧从行李包里翻出件干净的白衬衫。
两个人收拾好一切时已经快三点了,锁好房门,往楼下走。
招待所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服务员拿着抹布擦桌子,见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笑着问:“两位同志这是要出去郊游?”
“不去郊游,去接人。”亓乐也笑着回应,又强调道:“去接家里人。”
自行车在泥土路上碾过带起点点尘土,午后的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沈知行踩着脚蹬的节奏很稳,亓乐坐在后座,指尖都有些发烫。
“啊呀,咱们应该给三叔带几块点心的,”她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他打电话的时候那么着急,这一路肯定没好好吃饭。”
亓乐后悔自己出门太着急,现在才想起来这么重要的事。
沈知行回头瞥了她一眼,哼哼两声:“放心吧,带着呢,我出门的时候拿了一包槽子糕。”
他从车把上挂着的布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递到后座,“你看。”
亓乐接过油纸包,心里踏实了些。
她想起小时候,三叔总把部队发的糖果偷偷塞给她,说“小月亮长身体,得多吃糖”, 想起三婶夜里哭着说“要是岁岁还在,也该跟小月亮一样高了”。
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着,眼眶忽然有点发涩,她赶紧别过脸,看着路边掠过的树木,假装在数叶子。
自行车拐进火车站所在的那条街时,钟楼正好敲响了三点半的钟声。
红色砖墙的火车站在阳光下格外显眼,站台上已经挤满了人,有扛着行李的农民,有穿着校服的学生,还有像他们一样来接人的家属,脸上都带着几分期待。
亓乐等着沈知行锁好车,说道:“走吧,咱们去站台等,火车应该快到了。”
沈知行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往站台走。
刚上站台,就听见远处传来“呜——”的汽笛声,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有人踮着脚往铁轨尽头望,有人挥起了手里的手帕。
亓乐也跟着紧张起来,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油纸包,指尖都掐进了纸里。
火车“哐当哐当”地驶进站台,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震得地面都有些发颤。
等火车停稳,车门刚打开,亓乐就踮着脚往车厢里看,找了半天也没从重重叠叠的人影中看到亓三叔。
“小月亮!”
熟悉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亓乐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正从车厢里挤出来,手里提着个军绿色的旧帆布包。
一路风尘仆仆没有磨灭他的精气神,此刻正神采奕奕的朝着亓乐的方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