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这小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步子又急又重，踩得水泥地噗噗响。

去见岁岁！马上就去！

可……去见孩子之前，是不是得准备点啥？

这个念头猛地窜出来，让他一下子钉在了原地。

对，得准备点啥，别人家孩子有的，他家岁岁一样都不能落。

虽说他和妻子每年都会给岁岁置办新衣服，房间也天天打扫得干干净净，窗明几净，被子都晒得蓬松柔软，就盼着哪天孩子突然回来了，能住得舒坦，可那都是他们凭着记忆里那个奶娃娃的模样准备的。

二十年了，岁岁早长大了。

他喜欢啥颜色？爱穿啥样式？是爱中山装还是劳动布褂子？他个子多高了？是像自己这般高大，还是随了他妈清瘦？

还有……孩子喜欢点啥？吃的？玩的？他这当爹的，除了知道二十年前那小子咧着没牙的嘴爱吃鸡蛋羹，还知道个啥？

要是岁岁不喜欢他们提前准备的东西怎么办？他要不要现在再去买点？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措猛地攫住了这位在战场上枪林弹雨里都没眨过眼的硬汉。

他慌里慌张地拉开抽屉，摸索着里面的钱和票证——布票、工业券、糖票……对对，得多带点。

现在就去供销社，买最好的的卡布，买新式的军便服，买皮鞋，买麦乳精，买水果糖，买巧克力……把能买的都买上！

他手指哆嗦着，差点把一沓粮票扯散。

不行！不行！

亓卫国猛地停住动作，狠狠一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那气儿吸得又深又急，带着胸腔都疼。

冷静！必须冷静！

他不能这么毛躁，不能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冲过去，会吓着岁岁的。

岁岁这些年……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性子才变得那么冷，那么独。

他得慢慢来，得一点一点暖，不能操之过急。

还有妻子……这事万万不能先让她知道，她的身子骨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了，万一再有啥闪失，他简直不敢想。

亓卫国强迫自己站直了，又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把那股子快要烧起来的激动和慌乱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再睁开眼时，那双锐利的眼睛里虽然还布满了血丝，却已经重新凝起了沉稳和决断。

他重新坐到电话旁，手指稳了许多，开始拨动那老式的电话转盘，咔哒、咔哒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在越发浓烈的思念的加持下，亓三叔开始做见孩子前的准备工作。

此刻的亓乐和沈知行也顾不上前两天刚商量好的“陌生人计划”了，两个人骑上自行车，火急火燎的往大杂院赶。

一路上亓乐都在祈祷季听千万不要出车，至少让他们先见一面。

好在老天眷顾，俩人到胡同口的时候，季听正在院子里捏着一块鸡肝逗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