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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苦中作乐(1 / 1)

 东营的黎明总裹着层黏腻的冷,靳雪松睁开眼时,塑料布窗外的天刚泛出鱼肚白,远处的光伏场地还浸在晨雾里,像铺了层揉皱的纱。张伟和王浩睡得正沉,两人的呼吸裹着淡淡的泥土味,昨晚帮老王修打桩机的油污还在张伟指缝里没洗干净。雪松轻轻挪开压在腿上的工装,鞋底蹭到水泥地时,带出细沙——那是昨天换填碎石时粘的,混着点莲藕的湿泥,成了工装最鲜活的印记。

“起了起了,今天要布20号到30号桩!”雪松拍了拍张伟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张伟翻了个身,嘟囔着“再睡五分钟”,却还是挣扎着坐起来,揉着眼睛看向窗外:“这雾比昨天还大,全站仪能看清棱镜吗?”王浩已经摸出了眼镜,镜片刚戴上就蒙了层雾:“我带了防雾剂,等下喷在目镜上,应该没问题。”三人的动作熟稔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叠被子、收工具、揣馒头,十分钟就收拾妥当,踩着晨露往场地走。

晨雾里的打桩机像尊沉默的铁兽,老王已经在预热机器,排气管喷出的白烟在雾里散开,裹着柴油的味道。“靳工早!”挖机司机小杨探出头喊,他才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青涩,操作杆却耍得比老司机还溜,“昨晚翻的那片土冻得硬,我先给你们松松!”挖机的履带碾过冻土,发出“咯吱”的脆响,挖斗落下时,带起的土块里裹着层白霜,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布桩到25号桩位时,雾渐渐散了,太阳爬过地平线,把金色的光洒在盐碱地上。张伟举着棱镜在前面跑,工装后背很快被汗浸湿,霜白的盐粒融成水珠,顺着衣摆滴在土上,洇出小坑。雪松盯着全站仪的屏幕,十字丝牢牢锁着棱镜中心,突然听见小杨的惊呼:“挖着好东西了!”

挖斗带着风声升起,斗里的湿土间,一条黄鳝正扭着身子挣扎,粗得像小孩的手腕,黄褐色的体表沾着泥,尾巴甩动时溅出的泥点落在挖斗上。“我的天!这么大的黄鳝!”张伟扔下棱镜就跑过去,眼睛瞪得溜圆。王浩也凑了过来,推了推眼镜:“这是野生的吧?比菜市场卖的粗一倍。”小杨笑着把挖斗放低:“这片以前是池塘,藏着不少好东西,上次还挖过乌龟呢!”

雪松蹲下身,看着黄鳝在泥里扭动,指尖刚碰到它的体表,就被那滑腻的触感惊得缩回手。老王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根草绳:“我来抓,这东西滑得很。”他手指并拢,像铁钳似的扣住黄鳝的七寸,黄鳝扭了几下就不动了,尾巴还在轻轻甩动。“晚上给你们加餐!”老王晃了晃手里的黄鳝,“老刘的厨艺,红烧黄鳝绝了!”张伟拍着手喊:“太好了!终于不用吃大葱馒头了!”

欢乐像颗石子投进忙碌的溪流,连空气都变得轻快起来。小杨挖得更起劲了,挖斗每次落下都要仔细看一眼,盼着再挖出点“惊喜”。雪松重新架好全站仪,目镜里的张伟正和小杨比划着什么,笑得露出白牙。他忽然觉得,这旷野的艰苦里,藏着城市里没有的鲜活——不是刻意的娱乐,是泥土里翻出的意外,是工友间的起哄,是汗水里泡着的甜。

中午休息时,王浩在28号桩旁的积水坑里发现了新乐趣。坑底的水是晨雾融的,清得能看见水底的细沙,几条手指长的小黄鱼正摆着尾巴游,银灰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快来看!有鱼!”王浩的声音带着难得的兴奋。张伟跑过去,趴在坑边看了半天:“这是黄河刀鱼的幼鱼吧?我爸以前给我买过,老贵了!”

小杨找了个空矿泉水瓶,割掉瓶口,做成个简易的网兜,小心翼翼地伸进水里。小黄鱼很机灵,一有动静就往石缝里钻,小杨试了三次才兜住两条,放进装了水的桶里。“晚上一起炖了!”小杨晃着桶里的鱼,“红烧黄鳝配鲜鱼汤,绝了!”雪松看着桶里游动的小鱼,阳光透过水面照在鱼身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心里的疲惫像被这水光冲散了,只剩下纯粹的欢喜。

下午布桩到边缘地带时,王浩突然停住了脚步,指着地面的小土堆小声说:“你们看,那是什么?”土堆旁有个手指粗的洞,一只小鼹鼠正探出头,灰褐色的绒毛沾着土,小眼睛圆溜溜的,看见人就缩了回去,只露出个小尾巴尖。“是鼹鼠!”张伟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吓着它,“它在打洞呢,难怪这片区的土总松松的。”

三人蹲在地上,屏住呼吸看着。小鼹鼠犹豫了半天,又慢慢探出头,前爪抱着颗小土粒,往洞外推。它的爪子又尖又小,扒土的动作飞快,不一会儿就堆起个新土堆。王浩从口袋里掏出块早上没吃的馒头,掰成碎屑放在洞口:“给它吃点。”小鼹鼠警惕地闻了闻,叼起碎屑就钻进洞里,再也没出来。“真可爱。”王浩笑着说,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这是艰苦施工里,最柔软的慰藉。

夕阳西下时,20号到30号桩位终于全部布完,水泥桩一根根立在盐碱地上,像排着队的士兵,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小杨擦着额头的汗,突然一拍大腿:“靳工,我带你们玩个刺激的!”他指着挖机的斗:“上来,我把你们举高,看整个项目的全景!”张伟眼睛一亮,拉着王浩就往挖斗跑:“真的?会不会摔啊?”小杨拍着胸脯:“放心!我举过老王,稳得很!”

雪松本想拒绝,却被张伟拉着钻进了挖斗。挖斗的金属壁带着太阳晒过的温度,边缘的焊渣硌得腿有点疼。小杨的声音从驾驶室传来:“抓好了!要升了!”挖斗缓缓升起,一开始还很平稳,升到五米高时,风突然大了起来,挖斗晃了晃,张伟吓得抓紧了雪松的胳膊:“我去!有点高啊!”

挖斗最终停在十米高的位置,风卷着工装的衣角,像张开的翅膀。雪松睁开眼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脚下的光伏场地铺展开来,20号到30号桩位的红色圆圈在夕阳下连成线,11号桩的碎石换填区像块深色的补丁,远处的黄河泛着金红的光,与天空的晚霞连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之前翻出莲藕的洼地还留着水,在夕阳下闪着碎银似的光。

“你看咱们布的桩!多齐!”张伟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害怕,是激动。王浩扶着眼镜,目光扫过那些桩位:“从这里看,才知道咱们干了多大的事。”雪松伸出手,风从指缝里穿过,带着黄河的水汽和盐碱的味道。他看见老王在下面挥着手喊,小杨的挖机在夕阳下成了剪影,远处的村民家升起了炊烟,连那简陋的旱厕,都成了旷野里生动的一笔。

这是他们来东营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整个项目的模样。那些清晨的冷、正午的晒、换填碎石的累、挖藕时的忙,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不是孤立的桩位,是即将铺开的光伏阵列;不是零散的汗水,是即将点亮的光明。雪松想起蜀城的高铁桥,从高处看时也是这般壮阔,只是那时是钢铁的冷峻,而此刻,是泥土的温热,是生命的鲜活。

“下来喽!”小杨的声音拉回了雪松的思绪。挖斗缓缓下降,风小了些,能清晰地看见老王手里拎着的黄鳝,还在草绳里扭着。张伟跳下车斗时,还在兴奋地比划:“下次要举到十五米!看更远的黄河入海口!”王浩笑着摇头:“先把今天的桩位数据整理好再说。”雪松跟在后面,脚步比往常更轻快,心里的暖意像夕阳的光,漫得满满当当。

晚饭的帆布棚里飘着红烧黄鳝的香味,老刘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黄鳝炖得软烂,酱香裹着鲜,连汤汁都被张伟泡了馒头。小杨端着碗鱼汤过来,里面浮着几片葱花,小黄鱼的鲜全炖进了汤里:“靳工,尝尝我的手艺,鱼汤是我炖的!”雪松喝了一口,鲜美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混着黄鳝的香,是他来东营后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老王坐在旁边,喝着散装白酒,指着雪松说:“你们别看靳工年轻,心思细着呢。上次挖藕要是换别人,说不定就和村民吵起来了,他倒好,又赔偿又帮忙挖,这才是干大事的样子。”小杨点点头:“我爸也是干工程的,他说施工队的口碑,就是靠这种细节攒的。”张伟嚼着黄鳝,含糊着说:“那是,我们雪松可是建过高铁桥的!”

月光爬上帆布棚顶时,饭桌上的话题从施工聊到了家乡。小杨说他老家在菏泽,家里种着牡丹,等项目结束带他们去看;老王说他闺女在济南上大学,学的也是工程,以后想让她跟雪松学放线;张伟和王浩说起蜀城的火锅,说得小杨直流口水,非要约定项目结束一起去蜀城吃火锅。雪松没多说话,只是听着,手里握着周师傅送的游标卡尺,冰凉的金属触感里,裹着旷野的暖意。

回到小二层时,水泥地上还留着白天带回来的泥渍。张伟趴在床板上,借着手机的光整理桩位照片,每张照片都标着桩号和数据;王浩在旁边写施工日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雪松坐在床沿,掏出手机给周师傅发了张照片——是挖机斗里拍的全景,夕阳下的桩位连成线,配文:“师傅,我们布的桩,从高处看很齐。”

周师傅的回复很快,只有一句话:“桩要立得直,人要站得正,苦里能寻乐,才是真本事。”雪松看着屏幕,突然想起下午在挖斗上的场景,风卷着工装,阳光洒在脸上,身边是室友的笑,远处是旷野的壮阔。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月光透过塑料布,照在床板上,形成一道银白的光带。

三人挤在一个被窝里时,张伟还在兴奋地说挖机举高的事:“下次我要带相机上去,拍黄河入海口的日落!”王浩打了个哈欠:“明天要测桩位的垂直度,早点睡。”雪松摸了摸枕头下的游标卡尺,又摸了摸白天装在口袋里的小鼹鼠土堆里的碎石,心里格外踏实。

夜深了,风刮过塑料布的声音轻了些,远处的打桩机早已安静,只有小杨的挖机还停在场地里,像尊守护旷野的铁兽。雪松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白天的画面:黄鳝的滑腻、小黄鱼的银光、小鼹鼠的绒毛、挖斗上的夕阳、饭桌上的笑声……这些细碎的瞬间,像珍珠一样串起了艰苦的日子,让盐碱地的风都带着甜。

迷迷糊糊中,雪松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张伟、王浩站在挖机斗里,小杨把他们举得很高,高到能看见整个东营的旷野;光伏桩已经全部立好,光伏板铺展开来,像金色的海洋,阳光照在上面,发出耀眼的光;黄鳝在池塘里游,小黄鱼在水坑里跳,小鼹鼠在土堆里打洞;老王、小杨、村民们都站在光伏板下笑,远处的黄河水奔腾着,带着金色的光,流向大海。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塑料布照进了房间,落在张伟的脸上。张伟揉着眼睛坐起来,第一句话就是:“今天能不能再让小杨举我们上去?”王浩无奈地摇摇头:“先把垂直度测完再说。”雪松笑着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塑料布——远处的光伏场地里,小杨已经在预热挖机,排气管的白烟在阳光下散开,像条白色的绸带。

三人洗漱完毕,扛着仪器往场地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工装的泥渍和盐粒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小杨探出头喊:“靳工!等测完桩,我带你们去看黄河边的芦苇荡!”张伟挥着手里的棱镜:“好啊!顺便抓几条鱼晚上炖!”王浩推了推眼镜,嘴角也带着笑:“别忘了带相机。”

雪松握着全站仪,目镜里的十字丝对准了20号桩的棱镜,阳光透过目镜,在视网膜上投下金色的光。他知道,今天又会是忙碌的一天,测垂直度、核数据、布新桩,但他不再觉得累——因为他知道,这艰苦的旷野里,藏着最鲜活的欢喜,藏着最真挚的情谊,藏着即将绽放的光明。

中午休息时,他们果然去了黄河边的芦苇荡。芦苇已经泛黄,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响,像在唱着旷野的歌。小杨抓了几条小鱼,张伟捡了些漂亮的贝壳,王浩拍了很多照片。雪松坐在芦苇丛里,看着黄河水滚滚东流,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豪情——他建过跨江的高铁桥,也在盐碱地布过光伏桩,每一份艰苦,都藏着一份欢喜;每一份付出,都等着一份收获。

下午回到场地时,老王带来了个好消息:“项目部说咱们布的桩精度最高,要给咱们发奖金!”小杨高兴地跳起来:“那必须请我们吃火锅!”张伟拍着手喊:“好啊好啊!要吃鸳鸯锅!”雪松笑着点头,看着身边欢呼的伙伴们,看着远处立得笔直的光伏桩,看着夕阳下的旷野,心里满是欢喜——这就是苦中作乐的滋味,是建设者最珍贵的宝藏。

收工时,小杨又把他们举上了挖斗,这次升到了十五米高。风更大了,工装的衣角猎猎作响,像展翅的鸟。从高处看,30号桩到40号桩的线已经布好,红色的圆圈在夕阳下连成线,延伸向远方;黄河的水泛着金红的光,芦苇荡像片金色的海;远处的村庄升起了炊烟,与天空的晚霞连在一起。

“以后这里会有很多光伏板,晚上会亮吗?”小杨的声音从驾驶室传来。雪松点点头:“会的,会照亮很多家。”张伟指着远处的村庄:“到时候我们再来,看这些灯亮起来!”王浩举起相机,按下快门,把这夕阳、这桩阵、这挖斗里的三人,都定格成了永恒。

回到板房时,老刘已经做好了晚饭,除了红烧鱼,还特意做了道芦苇炒肉,带着淡淡的清香。饭桌上,大家聊着天,笑着闹着,月光透过帆布棚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雪松看着身边的伙伴们,看着碗里的鱼,看着窗外的月光,突然明白,所谓幸福,就是在艰苦的日子里,有值得并肩的人,有意外的欢喜,有值得坚守的希望。

夜深了,雪松躺在床上,听着身边张伟和王浩的呼吸声,听着窗外风刮过塑料布的声音,心里满是踏实。他知道,明天还会是早出晚归的一天,还会有新的桩位等着布,新的困难等着克服,但他不再害怕,不再疲惫——因为他知道,这旷野里的每一份苦,都藏着甜;每一份累,都藏着光;每一个并肩的人,都藏着暖。而这些,就是建设者最珍贵的行囊,陪着他,走向更远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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