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衔月拖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沈沅来到正堂前复命。
裴淮凛:“……”
“殿下,这是江崇所藏的账册。”宋衔月给裴淮凛呈上,他的眼神略一扫了一眼她全身,看着手里的账册,眼睛里闪过一瞬欣赏,嘴角微微上扬“倒是我小看了你。”
宋衔月把江崇书房里的布局异处告诉了他。裴淮凛眼神处暗了暗,“江崇房里绝对还有其他秘密,不过,账册是第一步。”裴淮凛起身朝着沈沅走去,接着拖着他离开正堂。
“一会来裕茗轩找我。”
“是。”
通往裕茗轩的路几乎没有侍从,好像一个秘密基地不想被人发现。在她伴随裴淮凛这一年间,宋衔月发现他无事就来这喝喝茶,下下棋,一个人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只不过这次,她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时,发现屋里还多了一个躺在榻上安详晕过去的沈沅。月光撒在棋盘上,裴淮凛半个身子隐匿于窗户的暗影中。
“你知道江崇为什么没有发现账本的问题吗?”
“属下不知。”
“因为江崇只是一条守家的狗而已。”裴淮凛不紧不慢品着茶道。
宋衔月听到这里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真正伪写帐册的另有他人?”
“不错,太子生性多疑,不会把重要的把柄落在一个自利圆滑,贪色无脑的蠢人身上,而他的身份,恰是转运私营的枢纽。”裴淮凛起身,拿起手中帐册翻看。
“真正撰写它的是太子府下的幕僚——王景晦。我曾在东宫探到过他写的帐册,记下来一些。 在伪帐册上真中掺假。江崇虽是太子党,但他行事浪荡,自分辨不清真假。”他把帐册递给宋衔月。
传递间,一股淡淡的沉水香味飘了上来,宋衔月微蹙了一下眉,虽跟在他身边已一年,但每当若有若无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还是有点不适应。
“怎么会多这么多!”宋衔月自小便跟随父亲征战,吃军粮,了解军饷军粮的发配额度,可太子这账册上的多了几倍不止。
“ 哼”裴淮凛轻嗤了一声,“李祯这一仗打的真漂亮啊。”棋子落盘,“他这一战必另有玄机,狄秋这场战役就连我爹...”
话至此,宋衔月的声音渐渐消磨下去,指尖紧握账册泛白眼角涌上红腥。
“明日便是太子的凯旋宴,待宴会结束后我自当告诉你答案。”裴淮凛专心看着棋盘,“你先下去吧。” 宋衔月恍惚了一下,“是...”
待她走了之后,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别装了。”裴淮凛清冷的声音划破了这份宁静。
榻上的人悠然转醒,慢慢的直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腕。“嘶,你小子也没说过她下手这么重啊。”沈沅充满抱怨的声音传来,转头看向裴淮凛从那里闲乐的下棋,踏步朝他对面席上坐去。
低头一垂看着这盘棋,“哟,这局有点意思啊,明日的宴会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裴淮凛暗自思索着,长指夹着黑子始终不落,悠然,又缓缓的放回了,黑子便成了弃子。
“太子那边怎么样。”
沈沅双手抱头闭眸半躺在席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答道:“他啊,无非就是去醉春楼享乐,喝几壶酒再会会佳人,和狗皇帝一个样儿。”
窗外鸦雀鸣叫着,黑夜慢慢,月光皎皎。
半躺着的沈沅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稍微正了正形色道:“阕青那边来信说,太子在醉春楼有动作,与那些官员们经常聚集在一块商议事情,应该是为了巩固自身势力。”
“哦?”裴淮凛微挑了下眉。
醉春楼——华灯高悬,人声嚷嚷。“哈哈哈哈杜娘~”“小娘子不要走啊嘿嘿”……
二楼的一间客房与大堂格格不入。
四品文官路明非、户部侍郎江崇、三品武将陈庆云和宁国公宁修裕,以及坐在李祯身侧的幕僚王景晦。
“此番战役,孤能凯旋多亏了几位大人相助,明日的凯旋宴,还望大人们能够吃好喝好,为皇上进言几句。”李祯面带笑容,只是那笑意未真正抵达眼底,让人分不清真假。他两手一拍,小二便带上来几个箱子分别放在众人面前。
“小小薄礼,还望海涵。”幽蓝长袍与李祯充满算计辨别不出情绪的眼睛自带压迫。小二打开箱子,登时,房屋亮了一个色。映入眼帘的是满箱黄金,几人顿时眼睛都亮了。
“哎呦,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啊,这分明是臣应该做的,应该做的…”路明非嘿嘿的笑着,一把年纪,笑的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其余人也都附和着,眼睛都快长到箱子里去了。
他目光扫过眼前这些贪婪又畏惧的面孔,心中冷嗤,若非李徹在民间的声望日隆、母家也逐渐动作,他何须将这些废物绑在自己的船上。
王景晦在李祯耳边轻声道:“太子,晋王那边最近似无动作。”
李祯转头轻声道:“继续给我盯着。”狠戾从他的眼里一闪而过,转而又化作虚伪的笑容面对众人。
当金黄色的光逐渐被箱子里映出的阴影所掩盖时,刚才还面带笑容的众人如今像吃了秽物一样难看。
李祯当然知道一时的甜味换不来长久的忠诚,他在每个人的箱子里都放着他们各自的罪证把柄,这样,如果他们半路想逃,那便看他们有没有敢逃的勇气。
虽李祯已是太子,生母又是最受宠的皇后,可朝堂上已有一波人支持李徹,况且李徹的生母张贵妃身后有张家撑腰,这太子之位若还不争,那就真被他亲爱的哥哥夺去了。
思至此,李祯的拳头不禁握紧了,内心冷笑了一声,李徹,明日便是你的一场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