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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绑架(1 / 2)



过了那段九弯十八拐、万一摔落大概会毫无通苦死去的急陡坡,巴士总算开进下坡路。进入如釜底般圆弧的盆地后,左右便是广大的针叶树林,以及一面平缓的下坡。



眼前已出现蓝屋顶丛集的穆西凯镇,不远处就是雪白的拉斯湖。湖对岸的距离太远,完全看不见,只有远山依稀可辨。



朋友发现拉斯湖上有一处黑点密集,讶异地把正在看另一侧的维尔叫过来,但车子的行进方向一转,又看不见了。



“聚集在那里干嘛?野营垂钓吗?”



“规模差很多耶。算了没关系。”



巴士继续前进。



就在进入市区之前,这条连结隘口的大马路向右分出一条垂直的叉路,往一条缓坡登去。一支小小的道路标志写着‘往斯兰卡兰斯了望台还有’,半埋在雪堆中。



巴士驶入穆西凯镇。



街道仍覆着白雪,只是变成了较薄的雪道。建筑物是洛克榭平地区从未见过的造型,四平八稳的石砌两层楼房,看来象一座座坚固的小城堡。左右对开的圆窗镶有玻璃,但棱骨极粗,因为玻璃都很小块。家家户户都是蓝色屋顶,紧连得几乎没有空隙。又为了让积雪滑向同一方向,所有的屋顶也都朝后巷以同一角度倾斜。



就在湖畔,有一座高高的石砌尖塔,顶端装置着瓦斯灯,下面看得出是一座大钟。



考虑到铲雪方便,街道都很宽敞,又为了将雪铲到路肩,道路两旁又设了宽约一公尺的侧沟。



屋舍的玄关都比路面略高,进屋要走过侧沟上的桥,再登八阶楼梯才行。



巴士在街上慢慢开。这是一条左右小商店林立的大马路。看不见几辆汽车在行驶,也没有什么人影,只有小型马车慢条斯理的来往。



“哇,这里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啊?”



朋友靠在车窗上打趣地说。维尔悄声地告诫他,玩笑开过火了会失礼的。



街道少有直线的路段,大多建成曲折反复的方向,完全使人无法一眼看尽镇上风光。十字路口必定以奇妙的角度交会,所以每开到一个路口,巴士都会停下,司机还要看地图确认路名,再打开窗户确定两旁没有行人或马车等,然后才慢慢发车。



“他们好象是基于防卫考虑才故意把街道建得这么复杂。不过听说从来没有敌人攻打到这里来过。”



“原来如此。这倒真的很难辨识。”



终于,巴士穿过了宛如迷宫的镇中央,来到湖畔地带。向南有一条大道,左侧尽是成排较新的高楼建筑,其后则是林坡地。大道右侧有一排细小的行道树、摆放小舟的湖岸,以及广大的冰原。



巴士在一栋高大建筑的大门处停下。这栋七层楼高的气派建筑是镇上最豪华的旅舍,在夏季里也是众多观光客的最爱。



呼声连连的学生们鱼贯走出巴士。旅舍的服务生打开行李室的车门,小心翼翼地将行李搬出来。



朋友走下巴士,状似满足地说了声“真是间好旅舍”。而跟着走出车外的维尔,则被它的豪华气势给震慑住了。



于是朋友拍拍维尔的背说∶



“没关系啦。来都来了还多想它做什么?人生能有这样的经验,说不定对将来也有好处啊?你就尽情享受吧!那样才对得起替你出钱的人。”



维尔微笑了说∶“这样也对”,又谢谢朋友的关心。听他这么说,朋友倒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回了这么一句∶



“哎,我只是觉得只有杏子太便宜了点。”



说完,两人便走进玄关。



一名男子走望远镜中看见这一幕。他坐在一辆小汽车里,拿起一旁的无线电麦克风。



“饭桶呼叫笨伯。王子进入宿舍。重复一次。目标已进入宿舍。”



立刻有回讯。



“笨伯呼叫饭桶。收到。将转告公主。作战移往第二阶段。”



“饭桶呼叫笨伯。收到。通讯结束。”



男子才刚放回麦克风,后座便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不过我们还真闲哪——”



“闭嘴。”



男子回答。



洛?史涅昂纪念高等学校的师生们,暂且先进入各自的房间——附有浴厕的豪华双人房,随即在大厅集合准备吃午餐。学生们都脱掉了大衣,只穿着制服的毛衣。大多显得无精打彩。



集合后,他们被带进一楼的宽敞餐室里就座。由于正值观光淡季,餐室里没有其它客人。



细长餐桌上排满了丰盛的料理。主菜是捕自湖中的小鱼,整只油炸,盘中另衬着各种清烫蔬菜、大碗里有供人随意取用的色拉、现烤的各式面包发出热腾腾的香气,一旁摆着种类丰富的乳制品和冬季难得的多样新鲜水果,外加一壶漂着柠檬片的冰水,还有牛奶、热红茶与蜂蜜。



做完了餐前祷告之后——



“来吧,吃哦!”



朋友和维尔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补偿他们的早餐。而且两人还边吃边说∶



“好好吃,真没话讲。”



“真好吃。这个小鱼特别好吃。我第一次吃到。”



“维尔,这边的起司和奶油也很棒哦。”



“嗯,真的耶。是不是现做的啊?”



其他的学生手里的动作迟缓,只能远远的以怨恨的眼光看着他们大吃特吃。



午饭后,老师向学生宣布几件注意事项。



这天下午的城镇观光行程暂停,为恢复强行军的疲劳,晚餐之前都改为自由活动。学生可以自行到镇上游览,但须如行前交待,务必两人以上共同行动。离开旅舍前要向老师报告房号和姓名,并把房间钥匙交给柜台保管,还有紧急时要借电话联络旅舍。最后,高等学校学生身为拉普脱亚共和国未来的栋梁,不可做出有辱身份的事,也绝不可为本地人士添麻烦。



解散后,大部分的学生都选择回房休息。



只有两名学生。



“你们两个还真有精神啊……哎。有休尔兹在应该没问题。你们去吧。”



“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维尔和朋友穿起大衣,戴上帽子和手套,在小背包里装了导览手册和防止雪盲的深色眼睛,离开旅舍到镇上走走。



“我说的那堆黑点,从这里看不到耶。”



朋友站在旅舍前的拉斯湖畔向北看去。外面实在太亮,维尔和朋友只好戴上雪镜。远山看来十分模糊,对岸则是根本看不见。这一片雪白平坦的世界,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维尔我问你,象这样该叫作‘水平线’还是‘地平线’啊?”



“这个嘛……”



维尔歪着头。



之后两人转往巴士经过的镇中心走去,雪镜则摘下来挂在脖子上。镇入口处有一块大型广告牌,上头详细描绘着全镇复杂奇怪的大小街道,并且标示出南北二处入口、船舶仓库及船只下水斜坡的位置。



“……”



维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广告牌。朋友在一旁不发一语,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维尔开口∶



“我想应该没问题了。”



“你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了。”



两人便走进镇上。维尔仿佛迷路似的左顾右盼,享受闲步陌生小镇的致趣。



镇民们大多是黑发。男性看来跟平地人没什么两样,女性的衣着倒是十分特殊。她们都穿着象是以拼布补缀织成的马赛克花色的长裙,外面裹上好几层衣服,再加一双厚袜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脚下的抽绳式短靴可避免雪跑进去,头部则用长披肩盖起。



拼布原本是古人惜布而演变成的习惯,如今已成为一种设计。所以那些衣服或许真的是用剩下的碎布拼接制成,也可能是故事设计出来的。维尔如此向朋友说明。



两人转过街角时——



“这是什么?”



朋友看着路边墙上的海报说道。某几条街的墙上连续贴了好几张相同的海报,教人不由得多看两眼。



两人走近去看个仔细。



那是一名男子的照片,以豪华的全彩印成。男子的黑发向后梳起,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身着灰色西装坐在椅子上,而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脸上的笑容说好听点是优雅,说难听点是做作。照片下面有几行字。



“我来看看——‘本人欧文?尼希特,将带领祖国伊库司托法成为联邦之至宝、万人憧憬的观光大国。分离独立将破坏我等务实前进的脚步,本人坚决反对。’”



朋友凑上去看个仔细,然后没趣似的说道∶



“什么啊,原来是政治海报。我还以为是电影广告咧!”



海报下方有个小木盒,旁边写着‘欢迎自行取阅’,里面则有一叠便条纸大小的传单。传单的设计与海报相同,但在照片下方印着办公室的地址电话,旁边用印章加盖了‘二十与二十一日?首都大道露台将举办大型演说会与座谈会!广播电台实况报导’等字样。



朋友抽起一张,打量着上面色彩鲜明、发色艳丽的印刷照片说∶



“戴这么贵的戒指,还有低俗的金袖扣。这种穿金戴银的有钱老头,拉普脱亚等等的平地暴发户还满多的耶!我常在晚会——”



他说到一半就停了。十秒后,他将传单递给维尔。



“宾果!维尔,你看看这家伙的经历。”



“嗯?”



原来传单上还印了这位尼希特先生精彩的个人背景。



三二四二年出生,父亲是首都郡斯特的一家商店的老板。当地高等学校第一名毕业。毕业后即在郡斯特经营木材输出且大获成功。十八年前首度当选下院议员并获连任一届,于十年前引退。之后应“泰洛尔财团”聘为经营顾问,表现杰出。



“泰洛尔……那个泰洛尔氏啊……”



维尔表情微苦地喃喃道。朋友接口说∶



“对啊,就是那个发战争财的暴发户泰洛尔。死要钱的。”



“‘回到伊库斯,一年前再度当选,连任至今。四十五岁’啊……”



维尔把最后一行念出声音。



“到底想从政还是搞企业经营,这种人打什么主意很难猜。”



朋友依旧兴味索然地说着,并把维尔递回来的传单翻到背面看。见背面是空白的——



“纸质不错耶!要不要拿一叠回去当便条纸?”



“这就有点……”



“也对,我也不要这么俗气的照片。”



于是朋友便将传单放回木盒去。



两人再次走上大街,一面留心脚步,免得踩进侧沟。这时,后方有一辆汽车开来越过他们。



“唷,看到车子真稀奇。”



朋友才刚说完,便见那辆车向右靠,在一间商店门口停下。那是一辆小型的四轮传动车,整个车身是深绿色,看来仅能挤得进四个成年人。是洛克榭军警常用的公务车型。



三名成年人走下车。其中两名男子年约三十岁,另一名则是二十岁上下的女性。他们全都穿着黑色的长大衣,脸上戴着墨镜。



“看起来象坏人耶。是强盗吗?”



朋友悄声说道。那三人在商店门口下车——但没有走进商店。



而是朝着维尔和朋友大步走来。



“哎呀!我没说什么失礼的话吧。”



朋友如是说道,却见那三人来到维尔面前,看着他的脸停下脚步。



其中一名男子开口了。



“你是休尔兹同学吗?就读拉普脱亚高等学校的。”



朋友讶异地看着维尔。维尔低头瞄了一眼自己身上那块写着大大的“休尔兹”的名牌,以及左臂上教育省的徽章。



“嗯,诚如你们所见。”



听到维尔这么说,三人互看一眼后,点点头,两名男子便走到维尔一旁。



“抱歉了。”



只听得另一人说完这句话——



“咦?啊、哇啊!”



两人突然将维尔的背和腿扛起,轻轻松松将他抬了起来,随即往汽车的反方向跨步走去。



“啊?那个!等一下!”



戴墨镜的女子抬头看着在空中移动的维尔说∶



“没事的,维尔赫姆同学。我们不打算加害于你。”



“咦?我的名字?你怎么?”



被抓得牢牢的维尔扭过头去看她。



“不要担心,我们不是可疑的人。”



男子说道。



“很难教人相信。”



维尔在空中说道。



“维尔都认识一些怪人哪……而且这不是强盗,是绑架吧。唉,我真是太不会看人了。”



眼见四人就这么大步前进,朋友却一点也不惊慌,而是跟在他们后面走,嘴里还嘟囔着严格的自我评价。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另一辆汽车。这辆车比刚才的四轮传动车要小上两圈,看起来象是长了毛的小型运货车。车内只有驾驶座和副手席,而且挡风玻璃之后的车顶及两侧全是帆布盖。这种小型车是军方用来做简单的人员运输或联络的。



小车在一行人面前紧急刹车,让轮胎上的炼条沉入雪道后停住。墨镜女子拉开帆布的侧边拉链,男人们便把维尔好生地送进开口,让他坐在副手席上。



“哇啊!”



维尔刚坐上去,立刻有人快速拉起拉链。



“等一下!那个……”



拉链就在维尔的眼前全部拉上。随即有个熟悉的声音在维尔背后响起∶



“绑架成功。”



他连忙回过头去。看见一名金发碧眼的少女坐在那儿。



“……”



维尔当场惊讶得哑口无言。



少女向维尔伸出手,轻轻抚起他的帽子和浏海,露出左额角上缘的淡淡伤痕。



然后她放下手,微微一笑,用极其开心而抖擞的声音对他说∶



“好久不见,维尔。你好吗?”



“……艾莉森,是你?”



维尔问道。



“这还用说。”



只见她,艾莉森?威汀顿笑容可掬地点点头说道∶



“不然还会有谁呀?维尔。”



“你的精神不错嘛。好得让我都不必担心了。”



说这话的艾莉森,此刻正穿着空军的服装。脚上穿的是防滑长靴,还有裤管塞进靴子里的防寒挡雪的紧身裤。上衣是深灰色厚质的冬季飞行服,底下穿着一件翻领的绿衬衫,最外面罩着一件看起来很暖的褐色皮质短大衣。她在腰际系着皮带,头巾松松的垂在脑后,金色的长发扎成一束塞在大衣下。此外,膝上还摆了一个小小帆布包。



艾莉森握好方向盘,在十分拥挤的车内凑过脸去,向维尔问道∶



“所以就这样,我们出发吧!”



维尔看看艾莉森。他们的脸近到几乎可以碰到浏海。但见维尔脸上满是问号地问道∶



“咦?可是……啊?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面开一面跟你说啦!”



艾莉森乐呵呵地说完后,隔着挡风玻璃向外面的两男一女挥手。三人也回应她。艾莉森用右手打档,发动汽车。



车子才一发动,便是一记俐落的回转。



“啊!可是我跟我同学不准单独行动——哇啊!”



随即加速。



“我们是洛克榭空军的人。”



看着小型车在那怎么也称不上小心的驾驶手法下驶离,其中一名墨镜男子才开口对维尔的朋友说道∶



“看到那个驾驶了吗?她是我们亲爱的同胞,也是维尔同学的青梅竹马——艾莉森?威汀顿空军伍长。我们想让他们两人好好的独处,没有旁人打扰。”



“……”



朋友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惊愕还是佩服,只是怔怔地抬头看着那个人。



“我们非常明白你们禁止单独行动,也知道你们为顾及身为高等学校学生的形象,行为必须端正。不过若能在此得到你的协助,我们会非常欣慰。遗憾的是,今天你得单独行动。”



“哪有这样的——”



朋友才刚开口说到一半。



“你想说身为一个认真的好学生,无论如何都不能违规吗?少年,我们是可以稍微表示一下谢意的。”



男人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半掩着亮一亮。



“这种事——有谁会反对嘛!好哇好哇!”



朋友坚定有力地竖起他的大姆指。



“你的回答很好。”



男子一点头,又听得朋友说∶



“啊,不过那个谢礼,你一毛也不用给我啦!我是不太想说出来,但我家是拉普脱亚共和国排名第三的有钱人。”



“这样啊……”



男子便将皮夹收回衣袋放好。



墨镜女子看了看朋友胸前的名牌,有点儿吃惊的问他∶



“看你的姓……你家的长辈,该不会就是那个——”



她接着说出的企业名,在洛克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的经营者?”



朋友一副理所当然似的点点头。



便见另一名男子和女性互看一眼。



“怎么办?不如我们绑这个吧?搞不好可以捞一笔哦!”



“说得也是。先绑了再要赎金。我们还可以开飞机去取款……”



“叫他们在地上架一条绳子,把装了钱的袋子挂在上面,我们用钩子钩起来带走,怎么样?”



他们讨论得相当认真。



收好了皮夹的男子则完全无视那两人的谈话,径自对朋友说∶



“总之,我们今晚就会让他回去,在那之前就拜托你照应了。别让老师发现啊!”



一听此言,朋友立刻大皱眉头。



“啥?拜托等一下!那岂不是美中不足了吗?你们晚上就要让维尔回宿舍?那就是你们的计划吗?哪有这种计划?难道你们都把敌机追到死角了还不开枪击坠它?”



在少年慷慨激昂的诘问下,两男一女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女子说道∶



“这个嘛,哎……这是那孩子的判断嘛。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总之啊,这次是在这里!”



引擎声、路面的震动声,加上帆布啪嚏作响。在一点儿也不能说是安静的车内,艾莉森扯着嗓门兴高采烈地说着。



“这次是在伊库司这里的拉斯湖进行冰上共同救难演习!我是在收到你的信之后才得知这个消息,知道以后,再问你旅行的日程,心想∶‘这简直是为我们而举行的演习’呀!”



“这我知道。拜托你车速放慢一点……”



“啊,抱歉。”



艾莉森放开油门。仿佛展现出驾驶者性格的小车,这会儿总算从暴冲降到符合常识的速度。



“八天的演习刚好到昨天结束,今明两天要整备、休息,准备归队。这就是我拜托你一定要参加这趟旅行的原因。”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那么坚持……我懂了。”



“其实我也可以告诉你的,但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刚才那些人是我部队的同袍。”



“吓死我了。”



维尔笑了起来。车速有些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