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个信号。”我最终说。
高军叹了口气,没再追问。他知道,一旦我决定了什么,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下午两点,我回到录音棚。艾伦从美国回来了,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howard,你的声音……”
“还能录。”我用气声说,“今天录哪首?”
“《baby》的和声部分。”艾伦犹豫了一下,“但你的状态……”
“我调整。”我走进录音间,戴上耳机。
音乐响起,轻快的节奏,青春洋溢的旋律。耳机里传来伴唱的声音,我需要和进去。但一开口,声音就破了——不是技巧问题,是声带真的撑不住了。
“停。”艾伦在外面喊,“howard,出来。”
我走出录音间。艾伦看着我,眼神复杂:“你知道我在这个行业多少年了吗?”
“二十年?”
“二十三年。”他说,“我见过无数歌手,有的天赋异禀,有的勤奋刻苦。但像你这样……把自己往死里逼的,我只见过一个。”
“谁?”
“迈克尔·杰克逊。”艾伦点了支烟,“他录《thriller》的时候,连续三天没睡觉,最后晕倒在录音棚。后来那张专辑卖了六千多万张,但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他的身体从此垮了,依赖药物,失眠,焦虑。howard,你想成为那样吗?”
我沉默。
“艺术不是燃烧生命,是延续生命。”艾伦吐出一口烟,“如果你现在把嗓子烧坏了,未来几十年怎么办?那些还没写出来的歌怎么办?那些等你唱歌的人怎么办?”
我靠在调音台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画面:武汉的网吧老板签联盟协议,好听音乐网上那个写《芯片之歌》的大学生,还有林薇在短信里说“希望你平平安安”。
他们都在等我。
等我唱歌,等我成功,等我继续向前。
但如果我倒下了呢?
“艾伦,”我睁开眼,“给我三小时。如果我录不出来,就停。”
他看了我很久,最终点头:“三小时。多一分钟都不行。”
我重新走进录音间。这次,我没有强行用真声,而是全部改用假声和气声。把《baby》这首青春洋溢的歌,唱出一种脆弱、飘忽、濒临破碎的感觉。
一遍,两遍,三遍。
声带在抗议,喉咙像被砂纸打磨。但我没停。
因为我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在手术前,完成这首歌。
第四遍时,艾伦在外面竖起大拇指。
第五遍,他点头。
第六遍,他笑了。
三小时到,我走出录音间,浑身被汗水湿透。艾伦递给我一杯温水:“喝了。今天够了。”
“能用吗?”我问。
“能用。”他顿了顿,“而且……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像青春正在消逝的声音。”
我接过水,小口喝着。
手机震动。是赵振:“田总,IFpI的最后通牒到期了。他们发来正式诉讼通知书,下周一提交法院。”
该来的,还是来了。
“知道了。”我用气声说,“按计划,准备应诉。同时,联系工信部李处长。”
“明白。”
挂了电话,我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
距离纳斯达克开盘,还有三小时。
距离崩盘,还有五天。
这五天,可能是这辈子最长的五天。
但必须撑过去。
因为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深。
而我,已经看见了光。
就在地平线那头。
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那就继续走。
走到光里。
走到那个所有人都说“不可能”的未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