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衷说:“你好不容易答应和我吃顿饭,食堂不够郑重。”
二花可以理解——新校区盖起来也不久,商业没有完全跟上,按照言衷的挑剔程度,他没雇个厨子来照顾自己,已经算是低调了。
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才跑到市中心,停在一家不起眼却极有格调的法餐馆前。二花抬头看了看,说:
“法餐吗?吃不饱吧。我是靠卖力气赚钱的人。”
言衷很自信:“放心,吃饱。”
他推开玻璃门,暖黄的灯光洒在墙面的艺术挂画上,显露出一种暧昧的氛围。侍者迎上来,带位到预定的位置。
二花左右看了看,大厅空旷无一人,她问言衷:“这是生意不好,还是你包场了?”
言衷不答,只帮二花拉开了椅子。
二花问今日的餐品是什么,听侍者介绍完后,她又额外加了一份鹅肝酱配烤面包。言衷原以为二花应该会对这菜品感兴趣,至少也会问一问这菜的做法和原料什么的,但二花只是大口大口吃着,非但没有露出对这餐品的一点好奇,甚至透露出一丝疲倦。
所以他们没正经聊上一句话。
餐后甜品是最近大火的舒芙蕾,轻盈如云朵般在瓷盘上颤动。二花尝了一口,眼睛微微亮起,评价了一句:“嘿,真不错这个,比正餐要好得多。好吃!”
她便又吃了几口。
言衷见她终于说话了,如释重负地笑:“你喜欢就好。”他向侍者点了点头,餐厅的灯光就忽然暗了下来,烛光在桌中央轻轻摇曳,映这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面上也朦胧无比。
在这气氛中,侍者推来了大束新鲜的玫瑰花,馥郁芬芳悄然弥漫。
言衷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姚菁看着那束花,没有惊讶,也没有笑,只是轻轻拨了下花瓣。
这样大束大束的玫瑰花,也曾盛开在她和宋宁远中间。若强行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便是宋宁远从没有和花在同一时间出现——他总是派人送到家或者送到公司,好似一种工作任务。现在想来,那花朵从不是为了表现他的真心,也不过是他的一些任务罢了——或者说,是他秘书的工作。
爱意正浓的时候,哪里都好。不爱的时候,哪里都不好。
想得有些远,二花叹了口气。
言衷的脸色逐渐有些落寞,他原本期待的是二花脸上绽开的笑容,可此刻她只是静静看着那花,眼神里满是他读不懂的情绪。
“二花?你不喜欢玫瑰吗?”言衷试探性地问。
二花淡然一笑:“谁不喜欢鲜花呢?——又是你这样精心的准备。”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烛光里晃动的玫瑰上,“咱们回去吧,学校要熄灯了。”
言衷一切的期待就都落空了。今夜这场精心布置的约会,除了那朵舒芙蕾让二花夸了一句,什么事儿好像都没办到二花心里去。
言衷问:“二花,你不喜欢这花,难道也不喜欢我吗?”
言衷的问题不算难,可姚菁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她在想,是说的狠一点好,还是更狠一点的好。
他们之间绝无半分可能,可言衷实在过于纯情和执着。
她注定要辜负这孩子的一腔好心,那就势必要让他痛得彻底才好。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摇曳的烛光,落在言衷因失落而微颤的睫毛上,说:“你这话我没法回答。在我心里,你只是我那好心的舅舅。”
言衷腾地一下站起来:“你要真这样想,那晚你又何必和我——”他刹住了车,但姚菁知道,他沉迷在那一次身体的交融里了。他把那当做一段感情的开始了。
“那晚是意外,也是我越界。”姚菁平静地截断他的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对你没有感情,以后也将不会有。”
言衷的手指紧紧攥住桌沿,指节泛白,仿佛想抓住某种正在消逝的温度。烛火映着他剧烈起伏的情绪,却照不进姚菁沉静如水的眼底。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然后他红着双眼,将预备好但没有喝的红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酸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如同他此刻被碾碎的自尊。一杯不足够,他又满上一杯,即便已经喝不下去,他也硬生生灌进去了一瓶红酒。
姚菁没有阻拦他。
侍者按照计划好的进度,选来一支绝好的萨克斯纯音乐。姚菁没听过,那既然言衷已经花了钱,她就坐那里陪着听。
一曲过后,言衷显然已经有些醉意。他眼角残存的一滴眼泪就那么挂着,像个倔强的小配饰。